从“流浪大师”到“流量大师”,景观社会的看之暴政

转载 网络  2019-03-29 20:20:11  阅读 2632 次 评论 0 条

最近,“流浪大师”沈巍火了。凭借一系列短视频和媒体的传播,这个前半生默默无闻的流浪汉,迅速占据了各大媒体的头版。比沈巍爆红更加魔幻的是,一大群网红围堵在他的住处前,掀起了一轮又一轮直播狂潮。“流浪大师”为何会火?我们又该如何看待他爆火后的奇观?评论人马小盐认为:“流浪大师”的真实学识与真实身份对大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被拍摄、被看到之后,加诸其身的景观式标签,而最早拍摄鼓吹沈巍是“流浪大师”的人,显然是一位景观社会的弄潮儿。他虽读书无多,却深谙景观社会的经济学,以底层关怀、身份叛逆、人文精英的三大点金术,导演了一场看点满满的奇观,成功的炮制了一位卓尔不群的“流浪大师”。

9AF700E31EAFC15AED00FD5AEDF418DFE88F3165_w1080_h718.jpg 从“流浪大师”到“流量大师”,景观社会的看之暴政 网文选读

 

景观社会经济学:从“流浪大师”到“流量大师”

2019年,“流浪”一时成为汉语中的一个热词。春节期间,影院里在上演豪情万丈的《流浪地球》。最近几日,互联网则在上演底层悲悯的“流浪大师”。一个蓬头垢面、拾荒为生、舌灿莲花的流浪汉,一时成为互联网新宠。其之盛名,一如当年的芙蓉姐姐。只不过芙蓉姐姐是主动自曝其“美”,流浪汉沈巍则是被动被曝其“丑”。但二人之盛名,皆具有强烈的景观效应:芙蓉姐姐是因她自诩的美与本质的丑形成的巨大反比,“流浪大师”则是因他的底层身份与颇为“渊博”的知识形成的夸张逆差。如果说电影《流浪地球》依然是在传承“小小寰球”的干云豪情,“流浪大师”一词,则在反讽的同时,更在意诱惑受众猎奇不止的眼球。

1              

景观猎人的新猎物

“流浪大师”沈巍

猎奇,是人类社会的一大特性。我们去动物园观赏各种日常生活中见不到的动物,不仅仅是为了知识,更是为了喂饱自己饥饿的眼球。笼子外的看客,对笼子内的人或动物,有着天然的优越性。

古典时代,将囚禁在牢笼里的人犯,游街示众,不仅仅用以给后来犯禁者起警戒作用,更有群体围观之狂欢的功效。这也是每每一个杀人犯上断头台之前,周边既小商小贩林立,又围观者众的根本原因。卡夫卡的小说《饥饿艺术家》,书写的仅仅是荒谬的肉体之饿的表演吗?不,他书写的是一位艺术家如何囚禁在看之牢笼里无力自拔。他先知一般的预言了,现代社会里被视觉饕餮兽完全异化了的人之死。

很多时候,人类是一种贪婪的视觉动物。赫赫有名的霍屯督的维纳斯,便是人类视觉贪婪的最佳例证之一。谈及维纳斯,人们总是以为,与艺术和美有关,但霍屯督的维纳斯,却与人性的丑恶有关。二百多年前,一位名叫萨拉·巴特曼的南非女奴,因其后翘至可以立婴的巨臀,被她的荷兰籍奴隶主彼得所“青睐”,因此开启了她被展览、被侮辱、被研究的悲惨命运。

在奴隶主彼得看来,萨拉的巨臀不但奇货可居,还是人猿结合的活化石。他将这活化石运送至伦敦、巴黎等地,在各大动物园里与诸类野兽猛禽一起展览。萨拉硕大无朋的臀部与裸露下垂的阴部,成为当时人们争相目睹的奇观。展览一时盛况空前,她的出现,甚至引起了人类学学者的密切关注。1816年,年仅26岁的萨拉,因为长期的非人生活,死于巴黎的一处陋所。但她被观赏的苦难人生,并没有因为死亡的降临而终结。作为一种津津乐道的奇观,人们怎么会让其轻易消失遁形无影?萨拉的性器官和大脑,被人类学家当做可探秘之物,切除下来,直至2002年,还存留在巴黎的人类博物馆。

这几天互联网上喧闹一时,以至于一大群人蜂拥至上海,前去围观网络红人“流浪大师”,真的是在表达他们的底层关怀?在我看来,他们和两百年前去“人类动物园”围观霍屯都的维纳斯的人群没有多大区别。霍屯都的维纳斯和“流浪大师”,对这些无所事事的人而言,都是被看物,都是被观赏物,都是平淡生活里一点调味剂、一种景观罢了。

人们观看他们,如同在欣赏一只猴子,一只大猩猩,或者任何一个以前闻所未闻的珍奇异兽而已。只不过,后现代社会的大众,比起彼时的看客,更多了一重身份,他们是奴隶主彼得与看客的结合体。他们既是看客,又是景观猎人。知识面颇博的流浪汉沈巍,不但可以让蜂拥而去的景观猎人们拍摄新景观,还可以让这新景观更富戏剧性,更令观看者赏心悦目,更有看点,更拉流量,更赚钱罢了。

2          

景观社会经济学

 

早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法国思想家居伊·德波就认为现代社会已经成为一个景观社会,一个完全表象化的被拍摄的社会。这个社会里,人与人的关系,已经不是马克思所言的被异化的物与物的关系,而是被异化了的景观关系。景观是人与人关系的中介物。一如“流浪大师”通过抖音之类的短视频广为人知,我们则通过这种被拍摄的景观来了解所谓的“流浪大师”。

这是异化的再度扭曲,是一种叠加在异化之上的异化:物异化人与人的关系,景观则异化世界万物。一切皆成为景观,成为表象,人与人就在这表象的森林里穿梭。诸如自拍、直播、短视频等此类的影像产物,都是景观社会诞下的堆积如山的视觉垃圾。现代社会的人类,便生活在这重度异化了的意识形态仙境之中。

这仙境里,景观早已成为可变现之物。制造一个引人瞩目的景观,便是在庞大的人群里,挖掘出黄灿灿的金子。于是艺术家不得不成为一个演员,装疯卖傻,一如达利;于是作家不得不成为一个曝隐狂患者,一如波伏娃;于是一罐屎可以成为人们争相抢购的“艺术品”;于是一个略有学识的流浪汉也会成为人人热议的“大师”。只要他被关注、被拍摄、被看到、被点击,他就获得了成功,他就成了景观社会的王者。

“流浪大师”的真实学识与真实身份对大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被拍摄、被看到之后,加诸其身的景观式标签:


1,底层关怀:人生悲惨,妻女皆命丧车祸。后有媒体撰文申明沈巍从未结婚过;

2,身份叛逆:原本有编制,却满大街拾荒。

3,人文精英:复旦毕业,学识“广博”。后证明此点亦是假的,但高学历与低身份的简易包装术,已经足够吸引受众。

看过“流浪大师”诸多视频的人,应该明白沈巍的知识,也就是一些泛泛之谈。那些认为沈巍是“大师”的网友,多半应该是一年也读不完一本书的人。但最早拍摄鼓吹沈巍是“流浪大师”的人,显然是一位景观社会的弄潮儿。他虽读书无多,却深谙景观社会的经济学,以底层关怀、身份叛逆、人文精英的三大点金术,导演了一场看点满满的奇观,成功的炮制了一位卓尔不群的“流浪大师”。想必这段时间,他早已如他的荷兰先辈彼得,赚得膀大腰圆,盆丰钵满。

3          

景观社会的看之暴政

 

当然,那些书写警句“大师在流浪,小丑在庙堂”的人,并非在抢流量。我觉得他们是借沈巍之遭遇,浇自身之块垒。这么多年,我们看到太多的小丑,比起这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物,流浪的沈巍,还真配的上“大师”之称。沈巍事件,还潜伏着民众对庙堂之上德不配位者的犀利反讽与不满。

景观社会里,一切皆可成为被看物,无论当事人愿意与否。近两日有颇多视频传出,沈巍再三强调,他喜欢自己目前的生活。最近几日,他的生活已经被全国各地蜂拥而去的过分"热情”的网民所干扰。网民们在猎奇的时候,是否尊重一下被拍摄者本人?一些人饥渴被看到,一些人并不喜欢被诸多眼球怪物密集的盯着。网民在借用电子摄影器材凝视他人的时候,是否有教养的询问一下被凝视者本人的意愿?是否询问一下,被凝视者愿不愿意被你们的贪婪视线所捕获?当然,我这样的疑问纯属多此一举——猎人从不询问猎物的意愿,猎人只论射击与收获。景观猎人亦然。

某些程度上而言,看,他者的视线,已经成为后现代社会的一大暴政。被这暴政损害过生活自由的人,前有“犀利哥”,今有“流浪大师”。2010年走红网络的“犀利哥”,在网民们的“好心”干涉下,过了一段所谓的正常人的生活。2015年,“犀利哥”却再度离家出走,离家前他告诉他的弟弟,他更喜欢流浪者自由自在的生活。每一个人有自己的生活模式,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你喜欢的桃花源,未必是他人向往的乌托邦。然而,求同求一的大一统文化,使得中国人更酷爱将别人捆绑至于他一致的生活框架里。我想,未来,还会有很多“犀利哥”“流浪大师”式的人物,成为后现代社会看之暴政的受害者。

 
有报道称,前两天有主播堵在“流浪大师”的门口,差点直播吞吃垃圾。卡夫卡在《饥饿艺术家》里写道:“这些看守一般都是屠夫,他们总是三人一班,日夜盯着饥饿艺术家……”这段话里,“屠夫”一词,精准无比。如今,那些围绕在“流浪大师”身边自诩具有底层关怀的景观猎人,就像卡夫卡小说里的屠夫,举着他们一如屠刀的手机,日夜紧盯着沈巍,拍摄不停,直播不休。就此,“流浪大师”早已成为他们的“流量大师”。

据传,近日的沈巍,已被一家互联网公司邀约而去,衣冠整洁的打算自开直播,赚取流量。只是,我很怀疑,一个猎奇社会的景观式产物,一旦丧失了他邋遢的流浪者形象,还能吸引来多少眼球?前路未卜,让我们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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