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纯
冬季,水瘦,山寒,天地悠悠。春山生机勃发,夏山绿意葱茏,秋山色彩斑斓。到了冬天,山便成了一幅悠然淡远的水墨画。
草木凋谢,鸟兽隐迹,冬山一派寒意。但寒意中有种深邃而独特的韵味,就像一位历经繁华与沧桑的老者,尘世间的赤橙黄绿青蓝紫都已谢幕,只剩下简单而高贵的黑白灰。智者放下一切,回归最初的单纯,冬山便是如此,有豁达通透的意蕴和卓然独立的风骨。
水墨冬山,最适合远观。尤其是在暮色苍茫时分,你会发现,朦胧的远山分明就是大自然的妙笔绘出的水墨画。我想,再高明的画家也描摹不出那种淡远的味道。那种味道只可意会,如果真的落到纸上,减一分则淡,增一分则浓,不容易拿捏分寸,总觉得欠缺点什么。淡青色的远山,逶迤而去,延伸到比远方更远的地方。群山蜿蜒,所呈现的线条时而突兀,时而平滑。运笔时而苍劲,时而柔和,富于变化之美。看山是山,山是简洁的线条勾勒出的山,是最纯粹的山。山的肌肤瘦了,只剩下骨骼。河流缄默,冬山无言,世界安然。冬天的山,褪去了七彩华衣,消瘦了丰腴的肌肤,所以更显得深沉博大、沉稳厚重。
天地空阔,是水墨画上大片的留白,更顯出冬山悠远苍茫的味道。如果你凝视冬天的山,会觉得一颗心也慢慢变得简单了,所有的芜杂和烦扰统统抛远,只留素面和素心,朝向圣洁而神奇的大自然。
远山充满神秘的诱惑,也是我们追逐的诗和远方。当你与一座冬山近距离接触时,会发现有股寒意从山的深处传出来,让人战栗。辽远高天,水墨冬山。冬天的画幅用笔极为俭省,有留白,有枯笔。北方的冬天,许多动物逃得无影无踪,也把关于春天的线索带走,给整个冬天留下了大片的空白。到处是枯萎的草木,衰草枯败,枝丫横斜。即使有四季常青的松柏,它们的绿也早已改变了,从青绿改为苍老的深绿,深绿中还有一丝灰暗。冬山沉寂,满目萧然。偶有鸟儿在荒寂中飞过,不再呼朋引伴,显得那么寂寞冷清。我试图还原山间葱茏繁茂的昨天,心中忽然涌起一种苍凉悲怆的味道,草木一秋,匆促得似乎在转眼之间。这样的凋零,太突然了。我换了个思路,想象山间春来时的万物萌动,忽然又觉得冬山的每个角落都隐藏着希望。残枝之上隐藏着对春天的期待,枯草底下隐藏着对绿色的向往,鸟羽之间隐藏着对春天的渴盼……水墨冬山,意蕴无穷。
如果有雪落在冬山,便更添几分韵味。尤其是一场大雪之后,冬山睡在了皑皑白雪之下,仿佛进入一个长长的童话梦境。雪后冬山,是一幅淡到极致的水墨画,用笔惜墨如金。群山起起伏伏的曲线,被大雪修饰过,显得平滑温和了许多。我眼中的冬山是静态的,雪落冬山静无声。一切都是安静的,让人想到“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诗句,不过没有那种孤绝的氛围,雪后冬山给我的感觉是辽远的,开阔的。
天寒,地冻,冬山远。水墨冬山,有含蓄的诗情,有清淡的画意。冬天创作这样一幅写意画,是在展现“简”和“淡”的人生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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