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人头

原创 网络  2017-12-03 16:10:08  阅读 1265 次 评论 0 条

  黎明前的神秘集市,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真相扑朔迷离……

  1.人头血案

  民国期间,天津老城厢有个鬼市。所谓鬼市,并不是什么闹鬼的地方,而是一种早集。天没亮时,一群人聚在那里做些小买卖,天亮之前准散。之所以取这么个恐怖的名字,原因有二:第一,天亮前,特别冷,老百姓管那时候叫“鬼龇牙”;第二,这个时候做买卖,容易捣鬼。由于鬼市的货物便宜,还有不少来路不明的非法货物,因此这里的生意一直很兴旺。

  一天清晨,在鬼市摆小摊的何老福拾到一个包袱,他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可抱回家打开一看,竟是一个插着金钗的血淋淋的人头。何老福吓得脸色发黑,赶紧去了警察局。

  警察局赶紧调查,一查,那头颅是素香斋饭店老板王晋元的二姨太太刘氏。但刘氏的身体哪去了?怎么找也找不到。警察局长李汉元束手无策,只好请来老朋友,上海法租界巡捕房的探长吉鸿晶。

  吉探长四十上下,精悍睿智。他带了助手小郭很快来到天津,与警察局李局长见了面,二人寒暄了几句后,吉探长进入正题,问:“现在案件有进展了吗?”

  李局长摇摇头,说:“没有。只知道,红桥区大药房的伙计是最后见到刘氏的人。”

  吉探长当即提议去药房。

  红桥区大药房是天津著名的大药房。见李局长、吉探长和小郭三人进来,伙计立即迎上来:“局长大人光临,您有什么吩咐?”

  李局长腆着肚子说:“这位是我的朋友吉探长,刘氏失踪的案件,就交给他全权处理了。”

  吉探长心里不禁嘀咕了一句:我还没答应呢,怎么就全推给我了?他清了清嗓子,问道:“你最后一次看见刘氏,是什么时候?”

  伙计回答道:“我都告诉李局长了。发生凶案的前一天晚上七点半,刘氏从对面吕祖堂出来,到我这里买了些药就走了。”

  吉探长接着问:“她那天是什么打扮?和你说话了没有?”

  伙计想了想说:“她那天穿了一身深红色大衣,头上插着金钗,脸色好像不太好。二太太进来之后,说她先生患心绞痛,买了些中药,其他就没什么了。”

  吉探长又继续发问:“她都买了什么药?”

  伙计翻出账本查了查说:“她买了黄芪、丹参粉、三七粉、川芎、当归粉、红花共六种中药,每样三两。”

  走出药房,李局长拍拍吉探长的肩膀,说:“老弟,这件案子,就交给你了,辛苦了。”

  “你这家伙!”吉探长笑骂了一句。不过他也明白李局长的难处:这个时期天津案子不断,警察局顾了东顾不了西。

  人头案的资料不多,小郭一边翻看一边用笔记在本子上,大体有了一个轮廓:刘氏四月十七日下午四点离家,步行去了吕祖堂听道士讲经,晚上在那里吃了素斋,七点半离开吕祖堂,去红桥区大药房买药。第二天早上五点,何老福在鬼市捡到一个包袱,发现里面的头颅。

  吉探长理了一下头绪,想了想,决定先去第一目击者何老福家。

  2.傲慢道士

  何老福四十多岁,是那种典型的老实巴交的劳动人民。吉探长和小郭刚进门,他就嚷着让老婆擦板凳端茶倒水,自己主动向吉探长叙述案情。

  这时何老福的媳妇端着茶水过来。她动作迟钝地给吉探长和小郭倒上,又僵硬地拜了个万福离开了。吉探长见她脸色苍白,好像身体有病,但没等他问,健谈的何老福又开了腔:“那是我娘们儿,这几天被那人头吓了,身体不太得劲儿。”

  吉探长没有接他这个话题,只是问:“当初你是怎么发现这个人头的?”

  “哎呀,当初我发现的时候,就想着是个好东西。捡回家一打开,真是吓死人了,我这么一喊,邻居们都来了。大家商量了一阵,想着还是交给警察局才对。”

  吉探长边喝茶边点头,不知不觉茶已经喝干了,何老福忙叫媳妇再加些,他媳妇丁丁当当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开水壶,何老福只得去帮着找,却发现家里已经没水了,连忙陪笑解释道:“这几天附近的水站出了些毛病,打不出水了。实在对不起。”

  吉探长示意他没关系,又把刚才何老福说的那一串天津话在脑子里加工了一会儿,就带着小郭离开了这个简陋的小屋。

  “接下来去哪里呢?”小郭一溜小跑跟在吉探长身后问道。

  吉探长嘴里吐出三个字:“吕祖堂!”

  吕祖堂是座道观,当家道长叫任立奎,只有三十出头,法号“逸尘”,长得精神潇洒,倒有点像画像上的吕洞宾,他见吉探长进来,却傲慢地端坐在蒲团上动也不动。他的卧室十分简洁,除了吕洞宾像之外,只有一对红油蜡烛。

  好半天,任道士才有些不屑地说:“李局长已经来我这里问过了。”

  吉探长说:“不好意思,我还得麻烦你,请问那刘氏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任道士说:“我只知道她是四点半来的。至于她什么时候离开的,我可不知道。我每天晚上都要按时出去散步。我出去时,刘氏还没有离开。”

  吉探长在盘问任立奎的同时,小郭也盘问了几个小道士。出来和吉探长对照后,发现道长没有说谎话,而且他在当晚九点就回来了。

  离开吕祖堂时,小郭发着牢骚道:“那个道士也太傲慢了,一直坐在蒲团上,也不出来送送我们!”

  吉探长耸耸肩,有些无奈地说:“得了吧,刚才他还让我一直站着问话呢!”

  小郭有些企盼地望着吉探长说:“接下来呢?应该去那个地方了吧?”吉探长脸上露出了少有的得意表情,“走,时候不早了,咱们去吃好吃的去!”说罢大步朝前走去。

  3. 老翁小妾

  半小时后,两人来到王晋元家。王晋元果然是天津的富豪,住宅宽敞华丽,奴仆成群,他家素香斋的厨师手艺更是绝妙。跑了一天的吉探长和小郭风卷残云,着实打了一番牙祭。小郭心里不太有底,凑过去悄悄问吉探长:“探长,咱们能帮人家破案吗?现在就吃这么多好酒好菜,好吗?”

  吉探长笑了笑,端起一杯葡萄酒冲桌子对面的王晋元敬道:“王先生,请您放心。我保证:十二个小时之内,肯定能破此案!”

  王晋元晃了晃白发苍苍的脑袋,也端起酒杯:“多谢探长,您现在想必已经知道真相了?”“差不多了。”吉探长略带醉意地说,“不过还要问您几个问题。”

  酒足饭饱之后,来到会客厅坐下,吉探长从仆人那里接过新装了烟丝的烟斗,悠闲地抽了一口,问:“能不能先介绍一下刘氏的情况?”

  王晋元一听刘氏的名字,不禁又有些伤感道:“刘氏啊,她是我的二姨太太,今年三十八岁。十年前,我去乡下办事,看她年轻漂亮,就把她买了回来。虽然我们年龄差着三十多岁,但是平时感情还是不错的。最近她迷上了道家的理论,经常到吕祖堂听道士讲经。谁知道竟然……”王晋元说到这儿就伤心得说不下去了。

  吉探长连忙转移话题问:“那她乡下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我已经告诉她家里人了,等警方找到了尸身,和头颅合在一起,再通知他们来参加丧事。”

  “出事那天她是什么时候从家里出去的?”

  “下午四点,走着去的。这些我都和李局长说过了,家里的仆人们也都可以作证。”

  “为什么走着去?”吉探长顿时绷紧了神经,“我们从那里走到这儿,可是花了足足半个小时呢。”

  “她说她还要逛街,所以一向都是走着去吕祖堂的。”

  “哦,这样啊。”吉探长点了点头,“我们还想去她的老家看看,您看行吗?”

  王晋元劝道:“她老家在皇姑庄,离这里很远,而且家里人也不多了,我看您就不用劳神费事了。”

  吉探长问:“有没有尊夫人的近照?”

  “近照倒是没有,不过,”王晋元指着墙上一幅巨大的油画说,“这幅画是上个月画的,也和照片差不多。”

  吉探长抬头一看,是一幅女子半身像。画中的刘氏,穿着红袍,浓妆艳抹,还涂着红指甲。头上的金钗极其醒目。王晋元发现探长注意那个金钗,就主动解释道:“本来,刘氏的脸部已经全部毁坏了,家人就是看到这金钗才认出来的。”

  “不会有错吗?”

  “不会,她平时花销奢侈,首饰都是专门订做的,就连化妆品,都是托人买的外国货。”

  吉探长和王晋元谈话之后,他谢绝了王先生恳切的留宿,带着小郭走出王宅后,他得意地说:“现在,只差一个地方了!”

  小郭问:“探长,您真的要去鬼市?”

  “去!”探长温和地说,“当然不是现在。”顿了顿说,“现在,我们还要去警察局查一些户籍档案,再休息一阵。等到凌晨四点的时候,我们去鬼市。”

  回到警察局,值班警察们热情地迎接两人,有位警察还拿出掸子来给他们掸了掸衣服,边掸边说:“二位辛苦啦!您看这身上弄的……吉探长,您的袖口怎么有粉红色的灰啊?”

  吉探长抬起袖口看了看:“谁知道是在哪里弄上的……不管它了,我俩先去休息。对了,老城厢离这里有多远?”

  一个巡警赶忙说:“我们平时巡街都知道,走路大概四十分钟就能到。”

  “好吧,明天早上四点钟叫醒我们行吗?另外,我想看看你们的户籍档案,这可是破案的关键。”

  4.鬼市探秘

  早上四点钟,吉探长和小郭快步往鬼市赶去。

  吉探长走着走着,突然停住了脚步,抬头看了看路边一幢大屋房顶那翘起的弯角,说:“原来这是吕祖堂的后墙。”

  小郭问:“难道你又有什么发现?”

  “呃……现在还不能确定,”吉探长低下头,好像在脑子里仔细地搜寻什么东西似的,“等等,我好像……”

  就在这时,突然“呵呵呵……”传来一阵阴冷的笑声,把探长和小郭吓了一跳。二人顺着声音一看,只见路边的树下,有一个拿着扫把的黑影正向他们移动。

  “你是谁?难道是欧洲的女巫?”小郭紧张地喝问,“我们还没到鬼市呢!”

  “什么女巫?”那个黑影有些不高兴地说,“我是这里的清洁工!”他接着又没好气地说:“你们是‘高买’吧?从吕祖堂的后墙可是进不去的,你们还是去找那些落单的行人吧!”

  小郭小声问吉探长:“什么是‘高买’啊?”

  吉探长解释道:“就是小偷,这是天津人一种比较‘文雅’的说法,你查资料时没注意?”

  “谁知道这也要查啊?”小郭有些委屈地说。为了缓解一下尴尬的局面,小郭又转而问清洁工,“人这么少的时候,偷东西也能成功?”

  “怎么不能?”清洁工不容置辩地回答,“前几天晚上,我在工棚里休息时,看到一个带包袱的人从这里走过,可过了一会儿,那个人又气急败坏地走了回来,包袱却没了,他弯腰曲背找了好一阵,没有找到,只好走了。过了一会儿,另一个人抱着包袱从这里走过,看样子好像挺得意的。你说这不是小偷得手了吗?”

  吉探长听了,一下子又来了精神,走近问道:“那带包袱的人和偷东西的人,你认识吗?”

  清洁工想了想说:“那天晚上正好下着小雨儿,那人又穿着带兜帽的大衣,没看清楚,应该不认识。我呆在工棚里,也没出去和他见面。至于那个小偷,我就更无从认识了。”

  “你还记得什么?”小郭没等探长接着问,就急切地问。清洁工说:“就记得那个穿大衣的在这里摔了一跤,膝盖好像伤得不轻,从怀里掉出一个圆包袱,然后他又赶忙捡了起来。”

  吉探长听了显得很兴奋,他拿出证件在清洁工面前一晃,继续问:“我是查案的探长,你的证词可能对我们有帮助。将来到了法庭上,你还敢这样说吗?”

  “那有什么不敢?”清洁工被这突然的逆转弄得有些奇怪,但他还是忍住没问探长为什么这个时候出来查案。

  一旁的小郭忍不住对清洁工说:“你知道的还挺多啊!”

  “我算什么?我的搭档丁长毛知道的那才叫多呢。他虽然是皇姑庄人,可他闲时经常给那些有钱的大老爷们做室内清洁,这十年来他几乎把天津城摸了个透。不过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没来,害得我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清洁工絮絮叨叨的好像有一肚子怨气。

  吉探长告别了清洁工,加快了前进的脚步,小郭依旧在后边快步小跑,边跑边急切地问:“探长,你是不是又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我们不用去鬼市了吧?”但是探长的沉默使他只得跟着继续向老城厢走去。

  鬼市十分热闹,无数摊位几乎占据了整个地面,甚至显得有几分拥挤。除少数摊位上有豆大的灯光外,大多数摊位就是借着天光和临近摊位的灯光勉强支持。不论是买主还是摊主,都在窃窃私语,像是真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小郭很快被一些地摊上的小玩意儿吸引住了,忍不住停下来看了又看。吉探长一面提醒他跟紧自己,一面仔细看着每一位摊主的脸。

  走了一阵后,吉探长仿佛在告诉小郭,也仿佛自言自语:“没有何老福啊!”

  “没有就对了啊!”小郭自信地说,“我要是摊上这么一档子事情,我也不出来了。”

  “没这么简单!”吉探长用力吸了一下烟斗,“现在,我们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案件马上就能揭晓了!”

  “什么啊?”小郭一头雾水道,“从昨晚查户口开始我就觉得奇怪,我们掌握的这些东西,没有什么价值啊!”

  “谁说没有价值?”吉探长笑道,“就拿昨晚查户口来说吧,你还记得什么内容?”

  “嗯—我们查到了刘氏以前是结过婚的,但是在嫁给王晋元之前离婚了,然后他前夫的户口就没有了,我想可能是死了;何老福全家都是农村户口,除了妻子之外,家里还有几个小孩子;任立奎是天津市区的户口,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就这些了,有什么用吗?”

  “当然有用!”吉探长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宽檐帽,“只要你仔细动动脑子想想,将这些琐碎的线索串联起来,真相就很明显了。”

  接着,吉探长不顾正在发愣的小郭,吩咐道:“通知李局长,让他通知所有相关人员,两个小时后在吕祖堂集合!到时候,我会把这案件的一切,当场解释给你们听。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刚才我在鬼市买了些东西,你先帮我扛着。”

  

  5.揭示真相

  早上七点,吉探长和小郭、何老福、任立奎、药铺伙计、清洁工、王晋元、李局长以及几名警察全都来到了吕祖堂。

  “现在,我该揭示真相了!”吉探长点起了烟斗,慢悠悠地吸了一口,“首先,我们知道那个被毁的人头,是因为特殊订做的金钗被认定是刘氏,可是刘氏从这里出来的时候头上也戴着金钗,这就说明了一件事:实际上至少有两根金钗!当时刘氏是戴着一根金钗出门的,那另外一根金钗呢?只能是藏在这里了。任道长,能先让我们搜搜你的房间吗?”

  任立奎脸上出现了惊慌,可没等他回话,李局长大手一挥,几个警察就进了任立奎的卧房。

  不一会儿,警察拿着一小筐首饰出来了:“报告局长,这是我们从任立奎床下找到的。”

  李局长疑惑地盯着道士:“这么说,杀死刘氏的凶手就是你任立奎了?”

  任立奎急忙争辩道:“不,不,不是!这是刘氏捐给我们吕祖堂当香火钱的,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去首饰楼换钱。”

  “当然,仅仅凭这些东西并不能证明是你杀人的。”吉探长不慌不忙地说,“可是还有件事我不明白:刘氏辛辛苦苦从家里走半个小时来到这里,却不用自己家里的司机,这是为什么?”

  王晋元插话提醒道:“我都说了,她要逛街嘛!”

  “没错,根据我们的亲自试验,从王宅到这里确实需要半个小时。”吉探长转身对王晋元说,“可是,我在鬼市无意间从小郭的行动中发现,逛街的人即使什么都不买,也会时不时地停下来看看路边的货物,这是很耽误时间的!”

  小郭问:“这么说,刘氏实际上是马不停蹄地从王宅走到这里,而不是逛街?”

  “对!逛街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她的真正目的,只有吕祖堂。”吉探长踱步走到房屋中间,说,“为了不让家里的下人们发现什么,她每次都独自走到这里。而且我的助手也问过这里的小道士,每次任立奎和刘氏相见,都是一对一在内堂讲经的。”

  “难道……”王晋元一听,不禁脑门发青,直出虚汗,“真是他们俩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吉探长继续说:“通过这些,我们不难得出,任立奎和刘氏有着某些秘密的关系,应该也与刘氏的死脱不了干系。道长,你是出家人,应该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事已至此,你还是主动交代了吧!”

  任立奎仍然脸色平静地说:“我没什么好交代的。该解释的都已经解释过了。”

  吉探长说:“那好,我来给你解释:你在自己的卧房里杀害刘氏,凶器嘛,最可能就是那铜蜡烛台上的尖利的蜡扦。然后你就想毁尸灭迹,砍下刘氏的脑袋,四处寻找合适的销毁地点。可是,你没有想到吧,你去销毁人头的途中,被一个清洁工看到了。”吉探长又转向清洁工,“对吧?”

  清洁工说:“我都说了,当时那人穿着带兜帽的灰大衣,我看不清他的脸。”

  “对呀,当时任立奎从吕祖堂出来的时候,肯定是穿着道袍的,否则别人看上去会觉得很奇怪。他把大衣和包着人头的包袱藏在宽大的道袍袖子里,等走到僻静的地方,再穿上大衣,用兜帽挡着脸,四处寻找丢人头的地方。正好这时又下起了雨,任立奎不小心滑倒了,而这一幕,都被这位清洁工看在眼里。由于大衣他是背着人穿上的,肯定不能再穿回去,所以肯定是丢在路上了。”

  吉探长说到这儿,打了个响指,对小郭说:“小郭,把东西拿来!”小郭立即将手中包袱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这是我在鬼市买的几件袖口有泥印的大衣。我想任立奎丢掉大衣之后,只要没有完全销毁,肯定会再次被人捡到,而鬼市就是最好的出手地点。任立奎,现在你敢不敢将这几件大衣依次穿上走两步,让这位清洁工看看你的背影?”吉探长说着,一双火辣辣的眼睛死死盯着任立奎,盯得道士不知所措。

  “或许你连站起来都不敢,因为那天晚上你已经摔伤了膝盖,走起路来就会被人看出来!”探长这一句,直接打垮了任立奎。

  “好吧,我承认。”道士叹着气说,“都是因为她要和我私奔,我不答应,她就要挟我说要把我俩的事情说出去,我们吵得厉害就动起手来了。探长说的没错,我确实是用蜡扦扎死她的。”

  王晋元急着问:“那刘氏的尸体在哪里?”

  任立奎说:“我本来准备把刘氏碎尸之后再分几次带出去的,可是第二天早上就听说刘氏的脑袋被发现了,我怕夜长梦多,就匆匆把尸体丢在一个水沟里了……至于丢在哪个水沟,让我想想。”

  “就丢在自来水厂附近是吧?”吉探长突然开了腔,“前几天我去何老福家,听说水站没有水,就觉得奇怪。一般来说,水站没有水是会及时修缮的,不可能连坏几天。我查过地图,正好吕祖堂附近有个自来水厂,任立奎很有可能是把无头尸首丢在一般不会有人下去检查的氯气池里了。由于尸体堵住了其中一根主水管,所以水站才没有水。”

  看到任立奎点了点头,吉探长继续说:“王先生,我让您带来的人头呢?现在该拿出来去和尸首对一下了。”

  王晋元拿出一个提盒,递给身旁的一个警察。那个警察拿过之后,就和另外两个警察押着任立奎去寻找尸体了。

  

  6.又生怪事

  小郭见任立奎已经被警察押走了,急得都快跳起来叫道:“可是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呢!”

  “等等,别急。”吉探长见小郭着急的样子,不由忍俊不禁道,“现在我说出来,大家应该不信。咱们先说说别的话题吧:何老福,你老婆怎么没来?”

  何老福解释道:“我娘们儿啊,她这几天身体不太好,所以今天没来。”

  “这就对了,”吉探长得意地吸了口烟斗问,“她是什么时候来城里的?”

  何老福眨巴着眼睛想了一下,说:“大概三年前吧,和我一起来的。”

  吉探长紧追不放:“根据户口记录,我知道你是没有父母的,只有几个岁数不大的孩子—这我就奇怪了,你的孩子交给谁看着?”

  何老福有些慌了,嗫嚅道:“这……这和案子有关系吗?”

  “有没有关系,你们一会儿就知道了!”吉探长突然掉转矛头,又向王晋元问道,“王先生,您也没有对我和盘托出真情啊。刘氏卖给你的时候,家里是什么情况?”

  王晋元听说吉探长查过了户籍档案,也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如实回答:“当时刘氏还有丈夫,只是家里实在太穷,没办法就将她卖给了我。”

  “后来她前夫呢?”

  “我花钱通过关系,给他办了城市户口,作为和刘氏完全断绝关系的条件。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这时候,一个警察押着任立奎回来了,他对李局长说:“报告局长,我们在氯气池那边发现了无头尸体,和那头颅的伤口完全吻合。我让另两个兄弟在现场看住尸体,我先回来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李局长又有些不痛快了。

  那警察摊摊手,困惑地说:“只不过,那尸体……其实是个男的。”

  “男的?”李局长惊得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随即满脸嘲讽地冲任立奎和王晋元说,“你们两个还有这种嗜好啊?”

  任立奎十分沮丧地说:“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男的!”

  吉探长说:“这就是刚才我所说的难以置信的事情。”他又转向药铺伙计,“你还记得我昨天问你的问题吗?”

  “记得记得,我想到您这次可能还要问,连账本都带来了。”伙计连忙取出账本,“当时二太太买了六味药,说是要给王先生煎药治心绞痛。”

  王晋元插嘴道:“我确实有心绞痛,不过平时没有让她买过药呀。” “正是因为你有这种病,所以她才知道这种药方。”吉探长愈发得意地说,“可是,既然煎药,为什么其中三种都是药粉呢?这药粉可不容易煎呀。因此我想只有一种解释,就是她要用药粉来干其他的事情。据我所知,这个药方中,三七的用量是最少的,大概只有其他几味药的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为什么她要买和其他几种药分量一样呢?另外,她既然急着给丈夫买药,为什么没有坐车来呢?”

  药房伙计支支吾吾地说:“我也不知道,当时我看药方没问题,就这么卖给她了。当时我也没多想啊!”

  “那好,就让我来告诉你吧。”吉探长提高了声调说,“她要了好几种药粉,还买了过量的三七,完全是欲盖弥彰!其实她真正需要的只有三七!三七是云南白药的主要配方,止血是最有效的。一般的伤口,只要不是大出血,用三七粉往上一敷,马上就能见效。”

  小郭瞪大了眼睛问:“那么,你的意思是?”

  “没错!”吉探长肯定地说,“当时刘氏并没有死,只是受了伤。她买三七,是为了给自己止血。当时由于她穿着红色外衣,所以伙计并没有看出她受伤,只看到她脸色难看,还以为她是要给丈夫买药。”

  半天没说话的李局长终于忍不住问道:“那这么说,刘氏到底在哪里呢?”

  “这就要问何老福了,”吉探长冷不防问道,“何老福,你妻子是什么时候来城里的?”“这个,刚才我不是已经回答过了吗?”

  “不对吧?我上次去你们家,发现你的妻子对家里的情况很生疏,连开水壶都找不到,这可不是一个多年的家庭主妇应有的表现。另外我看她动作很僵硬,脸色苍白,尤其是欠身万福的时候,动作很不麻利,应该是肚子上受了伤吧?而且是被蜡扦刺伤的!”吉探长用无法辩驳的口气逼问道。

  没等何老福回答,李局长又“不合时机”地插话:“不过,仅仅凭这些线索,你也不能确定何老福的妻子就是刘氏吧?”

  “当然不能。”吉探长从衣袋里拿出一个小玻璃瓶,“我还有独一无二的证据。那天晚上我回警局后,发现袖口上有些淡红色的粉末,但是却想不起是在哪里蹭上的。仔细想想,我在任立奎那儿是一直站着的,没处蹭上;王先生家里又打扫得极其干净,桌上是不会有这种东西的。所以只可能是在何老福家里沾上的。后来我让法医帮我化验了一下,发现这是化妆品的成分。再结合刘氏的画像,我就全明白了:刘氏原来涂着红指甲,到了何老福家里以后,为了不让人看了起疑心,就将指甲上的红油全部刮掉了。我袖口上的这些粉末,就是她从指甲上刮下来的。我又记得王先生说过,刘氏的化妆品都是很少见的外国货,在天津应该是没有多少人用过的。”吉探长顿了顿,喝了口水继续说,“另外,何老福跟我谈话的时候说,他这几天本来应该高兴的,突然被那个人头扫了兴。我就想,他本来遇到什么事情,让他这么高兴?应该就是突然来了个漂亮媳妇吧?还有啊,何老福本来是做小买卖的,家里也不富裕,这几天竟然不出摊了。想必也是刘氏给他带来了一笔财物。”

  “我实话实说了吧,”何老福叹了口气说,“那个其实不是我娘们儿,我那口子在乡下带孩子呢。上次您见到的是我一个远方的表妹,好多年都没来往了。那天晚上她突然跑到我这里,说她爷们要杀她,就假装是我娘们儿,躲在我家里了。”

  

  7.天网恢恢

  “果然是这样。”吉探长转身对另一个警察说,“何老福的妻子之所以不来,就是怕被人认出来。现在你们可以去把她押过来了。不过,何老福,你的远方表妹那么多年和你没来往,突然住到你家里,你放心让她一个人在屋里吗?”

  何老福从腰上解下一把钥匙说:“我是有点不放心,所以我出门的时候,就悄悄把门给锁上了。”说着把钥匙递给警察。

  吉探长心里不由感叹何老福的精明。接着,他扫视了一下屋里的人,继续说:“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就是那个男尸到底是谁?让我先把当时的情况猜想一下:当时任立奎用蜡扦刺伤刘氏之后,以为自己杀了人,就想找把斧头来分尸灭迹。就在他出去找斧头时,另一个倒霉的家伙进来了。装死的刘氏恍惚中以为进来的是任立奎,就猛地起身用蜡扦刺死了那人。当她发现杀错了人,又急中生智地把自己的金钗插在那人头上,匆匆将内衣给死人换上。这时候任立奎拿着斧头回来了,刘氏来不及逃走,就躲在床下,等任立奎带着人头出去后,她再逃走。而惊慌中的任立奎没有仔细看死者,就一顿斧头将那个人头毁了容,王先生家的人才错把他认成是刘氏。”

  李局长又问:“那被错杀的男人是谁呢?”

  吉探长接着就根据他们掌握的线索,回答了李局长问的男尸是谁。

  在调查时,吉探长发现死者是个长头发,他就想到了清洁工的搭档丁长毛。而且那个丁长毛是经常在这一带活动的,因此进入吕祖堂的可能性也很大。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丁长毛是皇姑庄人,正是刘氏的同乡,而且和刘氏进城的时间也是同一年,因此探长就想,他和刘氏是不是会有什么关系。后来又想到他经常去大户家里做短工,而且刘氏前夫到城里之后就杳无音信。于是,吉探长就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丁长毛应该就是刘氏的前夫!因为他心里还是放不下刘氏,所以在扫地时看到刘氏经常来这里,就起了疑心,就时不时地关注这里的动静。当刘氏装死的时候,他本来是进来看个究竟的,却被刘氏误杀了。

  吉探长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分析研究,顿了顿说:“这就是案件的始末。”

  “你说的没错,那就是我的前夫。”正当大家都惊叹吉探长的推理时,门口一个女人的声音让大家回过神来,只见任立奎的情妇,何老福的“妻子”,王晋元的二姨太太刘氏被警察带着出现在了门口。

  李局长又问道:“可是,那人头是怎么到了何老福手里呢?鬼市离吕祖堂可不近啊!”

  “这位清洁工都看到了,”探长指了指清洁工,“他看到有人偷了任立奎的包袱。那是个小偷,他这一晚肯定偷了不少东西,在快天亮时他到鬼市附近想要销赃,当他发现那个包袱里是人头,就随手丢在鬼市里了。我们亲自去鬼市查看过,那里人很多,光线很暗,小偷把东西丢在那里是不会有人注意的。”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最终,李汉元局长将任立奎和刘氏带了回去,送往天津市法庭审问,任立奎被判立即枪决,刘氏则被判无期。枪决任立奎那天,据说整个天津城都嚷嚷开了,吉探长和小郭也在人群中看热闹。

  真相大白了,小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笑着对吉探长说:“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现在我们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吧?”

  “好,不过不用急嘛,你看那边围着那么多人干什么?”小郭顺着探长的手指一看,只见路边有一大群人,正围着一位说书的先生听评书,书名叫《鬼市人头》,水牌前边还有四个小红字:天津实事。

  吉探长叼起烟斗,不由一阵轻松,拉住小郭,也站在人群之中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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