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凯最近想买房,能借的人都借遍了,可还差十万。这天,他硬着头皮向当记者的老同学何兵开了口,没想到何兵一口答应了下来,说白天太忙,让他晚上去取。
李凯拿到钱,兴冲冲地往回赶,不料,迎面走来一个男人,趁李凯不备,猛地一把抢过他的包,撒腿就跑。那包里可有十万块钱啊!李凯想都没想,就拼命追了过去。抢包的歹徒越跑越快,飞身跃过一个花坛,突然不见了。李凯暗叫一声“坏了”,赶紧追到花坛,四处张望,哪里还有歹徒的人影?李凯不由得懊恼万分,正在这时,他突然听见一声呻吟:“救救我……”
李凯低头一看,差点没乐出声来,怎么回事?原来那歹徒蹿过花坛,直接跌到了一个窨井里,窨井的盖子没盖,歹徒正在窨井里叫苦连天呢。
李凯拿出手机,打电话报了警。在等警察的间隙,一个中年人来到了窨井边,见此情形,二话没说,就下井去救人。
不一会儿,警察来了,在大家的努力下,终于将歹徒救了上来,戴上了手铐,并叫来了120救护车。这时,警察发现那个中年人还在井底,没有上来,就问李凯:“井下还有一个人,和歹徒是一伙的?” 李凯赶忙告诉警察,那是一个热心人,是帮忙救人的。警察就对着井下喊道:“井下的那位同志,快点上来吧,麻烦你和我们一道去做个笔录。”
中年人这才慢吞吞地爬了上来,讪讪地开口说:“警察同志,我真不是故意不盖井盖的。”警察一愣,连忙问清了原委。
中年人叫胡国富,是农村来城市打零工的。他说自己就住在这个窨井里。刚才,他爬上来买烟,忘了盖窨井盖,没想到这么一会儿就出意外了。
李凯和警察简直不敢相信,窨井里还能住人?胡国富尴尬地笑了笑,说:“这还不是为了省点房租嘛。我有三个娃,都在上学,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从派出所做过笔录出来,李凯从包里拿出几张钞票,递到了胡国富的面前,说:“老哥,今天还真得谢谢你,要不然我损失可就大了。”胡国富哪里肯要,不知所措地把钱硬塞回去,扭头就跑远了。李凯看着胡国富远去的背影,心里不由得一阵怜悯。
不久后的一天,李凯突然收到了一张法院的传票。传票上清晰地写着,胡国富是第一被告,李凯是第二被告。原来,那天跌进窨井的歹徒,大腿粉碎性骨折,做了手术,医疗费用高达三万多元,所以将李凯和胡国富告上了法庭。李凯一看就火了,这算什么事?抓贼的反过来被贼告了,还有没有天理?
但天理是天理,法律是法律,最后,法院的判决是这样的:李凯追贼,属于阻止犯罪,没有过错。抢包者受伤,是胡国富没盖窨井盖造成的,虽属无心,却是主要原因,所以判胡国富承担对方医药费的百分之三十,共计一万元。
胡国富听完判决后,脸上的表情比哭还要难看。你想啊,一个住在窨井里省房租的人,让他一下子赔一万块,那是什么情形?
胡国富耷拉着脑袋,默默地走出了法院,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李凯见状,心里堵得要命,他快速跟上了胡国富,说:“老哥,我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
胡国富摇摇头,沙哑着声音说:“这事不赖你!都怪我自己,太大意了。”说罢,仿佛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委屈,竟然蹲在马路牙子上,揪着头发,哽咽起来。
李凯回到家,胡国富哽咽的那一幕一直在他眼前晃动。他心想,如果不是那个井盖,自己损失的又何止是一万块?他想掏钱帮胡国富垫上,可惜的是,他的钱已经全部交了首付,哪儿还有多余的一万块,难不成再向老同学何兵开口?
犹豫了很久,李凯还是拨通了何兵的电话,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何兵在电话那头说:“你别急,这是个很好的新闻素材,我立马就过来。”
何兵赶到后,对李凯说,与其给胡国富垫钱,不如帮他摆脱这种困境。李凯问:“能成吗?”
何兵拍了拍胸口,说:“这个题材深刻,只要胡国富愿意接受我的采访,我保证会引起轰动。”
于是,李凯带何兵找到了胡国富。李凯说明来意后,胡国富犹豫着说:“这样不好吧,要是大家都知道了,我还怎么有脸见我的老乡?”
何兵笑了:“等我报道后,肯定能给你找到合适的住处,到时候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胡国富一听,连连摆手:“不行不行。”
李凯为难地看着胡国富,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固执。这下轮到何兵着急了,他对胡国富说:“这样吧,如果你答应接受采访,我可以保证帮你解决法院的那一万块钱。”
胡国富一听,犹豫了起来。何兵趁热打铁,又是一番劝说,胡国富终于点了头:“那好,我相信你。我也不要什么合适的住处,只要你能帮我省掉这一万块钱。”
接下来,何兵也真下了功夫,不但详细采访了胡国富,还爬到窨井下拍了许多照片。做完这一切,何兵胸有成竹地说:“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和胡国富告别后,何兵笑着摇头对李凯说:“你说这住在井底下的人啊,还真是名副其实的井底之见。”
李凯听了,却笑不出来,他总是忘不了胡国富在接受采访时那惊恐、游移的眼神。
接下来的几天,何兵报道的“井底人”事件,引起了巨大的社会反响。很多人都同情胡国富的遭遇,纷纷捐款捐物。事件持续发酵,还引起了有关部门的注意,不但出面帮助胡国富找工作,还特地安排给他一个免租金的住处。按说,胡国富这下应该高兴才对,可是,这天胡国富却突然跑来找到李凯。
他哭丧着脸说:“大兄弟,我求求你,大家捐给我的东西我都可以不要,那一万块钱,我也自己出。你能不能让记者兄弟不要再继续报道了?”
李凯大惑不解,问:“你现在不是挺好吗?怎么又变卦了呢?”
胡国富垂头丧气地说:“当时,我只想着省那一万块钱,没想到惹出这么多事,这下,我可真的没脸再见乡亲们了。”
李凯明白了,原来还是怕丢脸,于是用开玩笑的口气说:“看样子,你是还想回到以前那个井底?”
胡国富一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大兄弟,不怕你笑话,再回到井底我倒无所谓,可是现在,我们已经回不去了,他们用水泥浆封掉了许多窨井口。”
李凯一听,心里也不禁暗暗地责怪胡国富确实是“井底之见”,他想了想,说:“封了窨井口是好事啊,这样更安全。谁也不能保证,每一个掉下去的人都是坏人,对吧?”
胡国富恨恨地一跺脚,说:“大兄弟,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要是封了所有的窨井口,我的老乡们就没地方住了,这都怪我啊!你说,我以后还怎么有脸去见他们?”
李凯愣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住在窨井里的,根本不止胡国富一个人,还有他的一批老乡,难怪他一直说没脸见老乡。
送走了胡国富,李凯不禁想:也许从井底看天,确实只有巴掌那么大,但当我们居高临下往井里看,真正能看到的又有多少呢?喜欢无忧岛网?请直接搜索引擎——无忧岛网即可找到我们,并通过浏览器打开(不要使用微信浏览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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