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林梅 来源:《经济观察报》
她是一个特招入伍的漂亮女兵,如花似玉,能歌善舞,她还是篮球运动员。然而,这一切都毁灭于大地震那黑暗的瞬间。医生曾经断言:高位截瘫、只有头部可以自主活动的她,大约只能存活五年。现在,三十多年过去了,她仍然活着,并且有着令人吃惊的从容和美丽。写字对她来说曾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她却以一种异常艰难的姿势,亲自写下了这些文字,讲述她的欢乐与痛楚,讲述她对生命的感恩。
当全身瘫痪,将终生躺在床上度日的现实没有丝毫争议地确凿给我,那一时刻至今已整整过去了三十多个年头。许多人都说这是个奇迹,不可思议,难以想象,但我觉得这其实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的体会很简单:人,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要珍惜只有一次的生命,只要还活着,就应该好好活。
当然,话说起来简单,要想真正“好好活”也并不是容易的。特别是像我这样只剩下一口气儿,几乎丧失了全部生存能力的人。
肢体瘫掉了,心也曾经死去,想活着的念头是我在生死炼狱中拣拾回来的,要好好活着的打算则更是在漫漫的时光长河里不断磨练荡涤中生成凝固的。
回首往事,当绝望一点一点积累到极至的时候,我只能无奈地在心底里一遍一遍地喊叫着“完了!完了!这辈子彻底地完了!”没有被天崩地裂的旷世惨难吓倒的我,被将终身瘫痪的事实夯实在了人间地狱里,我才只有十九岁呀!重返军营梦的喜泪还挂在腮边!
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我只能一次一次问自己:我该怎样活?
毁于灾难最终也只能从灾难中爬起。我曾凄惨地觉得本人是如此的倒运透顶,是天底下最最倒运的人。可是,当得知在地震的霎时,几秒钟的时间就夺去了二十四万人的生命,我惊呆了。震毁的唐山剩下的只要成堆的废墟和成堆的尸体,这些尸体足足能够摆满近三十个足球场——本人不也险些成了这个数字中的一个吗!可是我还活着,还苏醒地活着,还在享用着亲人们的关爱,难道还不侥幸吗?
我应该说是最早被救出送走的伤员,对地震给唐山形成的残景没能看到一眼,但后来人们描绘的情形同样让我念念不忘。假如父母姐兄不是冒着生命风险将我从废墟中扒出,假如救助车的司机不是抛下本人的艰难及时送我踏上求治的路途,我肯定早已不复存在了。我的生命之所以可以保存下来真实是不幸中的万幸啊!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活着呢?假如不珍惜生命又对得起谁呢?
医院是个人生的岔路口,一些人欢欣地走向重生,一些人无法地屈服死亡。我和死神擦身而过,阅历过死亡与生命的拔河,感知过病魔对人的摧残。比起伤病之后重新恢复了肢体功用的人我是不幸的,但有的病人不只丧失了活动才能还丧失了认识,比起他们来我又侥幸得多。
我应该活下去!可是活下来却又要给社会和家庭形成繁重的担负,由于我只能靠别人的服侍才干够生存。又一个难以存活的理由折磨着我。当他人将舀满饭菜的汤匙举到唇边,我真实不愿张嘴去等候他人将食物送入本人的口中。最初的日子里,那一口一口施舍般的饭食,我是和着流淌在心里的泪水下咽的。但是我很分明,假如想活下去,你没有别的选择。
我压服本人活了下来。但生活中太多太多的不便常常煎熬着你对生的盼望。夏天里,蚊虫叮咬你无能驱逐;冬日里,你无力拉一拉被子而让本人不受冻;不堪压卧的身体只能等候他人来定时翻动,一个天性非常要强的人却不得不过着吃喝拉撒也都要完整依赖旁人来打理的日子。白昼,我眼巴巴地看着人们在眼前自在地来来去去而本人只要心碎的份儿;夜晚,望着睡梦中保姆的随意翻动肢体也只好要命地眼馋着……跟常人比起来,残障带来的痛真实真实是难以尽述的,但是,我的生命只要继续。
出乎常人的想象,被厄运推入绝境的我在外人眼里却似乎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由于我顽固的就是不愿当着人们的面哀叹、流眼泪,顽固的认定不能让本人的愁苦再给这灾害添加重量了,顽强地不允许本人的泪水肆意众多而只能由他人来拾掇残局,更不愿让本人的悲伤刺痛家人的心窝。虽然灾难的恶魔反重复复撕碎着我吞噬了我,心魂俱焚。
理想永远板着一副无情的面孔,它一直有它本人的布置而不为任何人所左右。我们不能改动理想。我们所能做的只要面对理想。老诚实实的面对理想,实践上就是改动本人的心态。而只需本人的心态一变,那个所谓不能改动的理想,其实就曾经在变了。
卧床后,时间倒大方地完整抛给了我本人控制,在我惧怕跟它打交道的时分却成了时间的富翁。十九岁的人生刚刚开端,漫长的卧床生活却摆在了面前。怎样来打发时间对我而言确实是件头号大事。关于磨练是悲观叹息一蹶不振还是顽强抗争重整旗鼓?我选择了后者。侥幸的是,我在左侧躺时竟也能用残存微力的右手臂带动半握的手蹭着翻动书页。关于这一点点“才能”屡屡想起却也是欣喜异常而想落泪。阅读成了我素日里最大的兴味和乐趣所在,虽然翻动书页是困难的,但困难而有所收获总比无为而寂聊要好得多。那些沉浸于字里行间,感知人世的光阴让我觉得本人和常人无二。屡屡,读了篇好文章,理解了一点点社会的变化,都会觉得那一天的日子没有白过。
“从头开端”是人们常说的一句话,我很观赏这句话。这句话的寓意丰厚而深入。它显现的是人的一种肉体,包含着希望、勇气和力气。人生的路充溢艰苦,坎坷之后还要继续前行,哪儿跌倒了就在哪儿爬起来,能有开端的勇气就会有抵达此岸的希望。我的生活也是“从头开端”的。虽然曾经卧床,不用再按时起床梳洗上班,不再有频繁与人交往的必要,但我依然坚持每天按时“起床”认真刷牙洗脸。虽然借助她人的协助也一样要把本人收拾得洁净利落,衣服被褥也要清洁干爽,三十年不辍。身体瘫痪了,肉体万万不能瘫痪,我绝不能让本人窝窝囊囊、邋里邋遢地过活。我的希望就是让人们看到一个肉体永远不垮的林梅。
除了看些书报杂志,平躺的时分我会看电视、听音乐,我也会将眼光投向窗外,看云飘,看风吹,看鸟儿飞过,看落叶飘零。看累了,就闭上眼睛,回想那些让我快乐让我难忘的事情,这些记忆会给我勇气给我力气助我更好的生活。不期然遭遇打动,好长时间心情总是难以宁静,不想宁静。我愿把幸福的滋味反复,一千次一万次地反复。几年来这曾经成了我的一个习气,我把它称作“选择记忆”。而有些会毁坏本人心情的往事我是不会让它们来占领我的记忆空间的,一旦不经意被它们钻了空子,我也会尽快将它们驱除进来。这样布置下来,每天的日子充实而轻松,不只取得了学问也愉悦了身心,哪里还舍得用时间来愁苦?
地震后,本人丧失了报答父母哺育之恩的才能,不只不能为父母分担劳累,却硬是将瘫痪的身躯抛给了父母和家人。这曾经给我的亲人们增加了无法言表的宏大担负,我又怎能在父母和家人的劳累中再添叹息和哭泣呢!况且,你就是哭瞎了双眼又能于事何补呢?泪水不只不会洗刷你的伤口反而会加剧你的疼痛。我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宁静一些悲观一些的来渡过每一天。本人的心情调整好了对家人和身边的人都是一种福份。
人的生命只要一次,不过几十年的光景,这有限的光阴是很容易消逝的。我们千万不要等到要分开这个世界的时分才来感慨生命的可贵,而应该从如今做起,时时珍爱生命,刻刻善待生活。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当厄运来临时你的选择。有些人经不起人生磨练的考验,选择放弃生命,这是一种极为懦弱而又毫无义务感的态度。我们应该懂得,一个人的生命不只仅是属于我们本人的,它也应该是属于亲人、属于朋友和整个社会的。我们只要顾惜它维护它使它美丽的义务而没有放弃的权利。沉着宁静地看待生活中的厄运,应该是一个人处世的最根本的才能。
生活中的坎坷磨练就好像生命的影子会经常随同着我们,是甩不掉赶不走的。置身窘境,首先我们需求正视它,若你无力改动也不要惊惶失措,放松心情,就把它当作“杨柳接受风雨,水承受一切容器”一样的接受下来。面对厄运,我选择的是笑容;面对磨练,我选择的是沉着。固然不能报答父母的哺育之恩,但是我的笑容可以给亲人带来欢乐;固然无法报答社会的关爱之情,但是我的沉着可以使人们感受恬然。今天看来,我的选择是对的。
正由于有一个宁静稳定的生活态度,才有了让人们赞赏的肉体相貌,同时也取得了更多的关爱。战友们、同窗们常常会由衷地说:“每当我们有了难处、遇到了坎儿,只需一想到你,就会觉得那点艰难基本算不得什么了。”听到这些话,我感到一种欣喜,感到一种满足。我瘫痪的身躯并非只是“残和废”的缩影,她依然能够焕发出一种肉体,一种价值,今生今世虽然命运有些坎坷,但我仍然觉得我的生命是有意义的。
人有悲欢离合,天无绝人之路。当我们无法地失去种种选择的时分,千万不要遗忘还有一种选择永远属于我们本人,那就是我们看待人生的态度。我的态度就是:活着,就好好活!往常我又学会了运用电脑,虽然我寸步难行,有手犹无,但我仍然能够乘着这叶科技的快舟去走亲访友,游历山川,漫游世界,书写人生。生活就好像一面镜子,你哭它也哭,你笑它便笑,只需心不死,任何困难险阻都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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