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初来乍到,被雷灏带来这陌生辽阔的大都市,全新起点,而他本人则隐匿不见,她懵懂之中四顾惶然,来不及生出脾气来,只得阿宝背书——行行复行行地照做。
放学回家后,做功课,温书直到半夜。常常一抬眼,落地长窗前是远远的深蓝夜空,北方的月亮,又大又白的在远方,照亮得呼啸的寒风都闪烁著银光。常常是做完功课,已经半夜。她心里涌荡的全都是着急,着急明天在课堂上,又听不懂老师在说什么。
下午有课的日子。中午留在学校,她会和罗衣一起吃个午餐。在校园里的咖啡厅,相对而坐,要一份简单的蔬菜三明治、一杯咖啡,味道一律平平常常,然而,胃口很好地吃完。而后,各自窝在沙发里看书。桌面摊著厚厚的课本,纸笔散开,耳朵里塞著耳机。眼睛落到字行里,心里静静的,不知不觉,竟然盹著了⋯⋯在那香甜的小憩里,朦胧之中想到身外的世界,北方的大风吹拂,阳光照耀着教学楼前方,秋天的草坪。是尚且生疏的,然而,满意得不得了,这样的单纯、明亮,让她记挂的是单纯的功课,以及所思所恋⋯⋯
日子一天一天地、丝绸一样地坠落在地,沉甸甸的,光滑而宁静,几乎叫她不能置信——她习惯了颠沛的生活。她从前流连江湖那一种冷冰冰的生硬,开始变得软和。她的肤色,渐渐呈现出一种瓷实的润白,原先的那一层黯黄底色消去,复原成为那一种,养在深闺的少女的柔润、细腻肤色。她素面朝天,在北方深秋的天气里穿着棉布长袍裙和布鞋,然而,是历练后的一种简约,眼角眉梢都是写意。是人从岁月里的风霜尘埃里穿过,抹不掉的一层颜色,和年纪无关的。
她很少想到母亲,更少想到雷灏——似乎,都在她心里,不想也会在心里。
周末的时候,罗衣也会约她一起活动,譬如,去美术馆看画展,或去小剧场看新上演的话剧。这古老的街区,街边随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四合院、王府,老树在冬天里遒劲枯瘦,枝干上筑著鸟巢。
她们去看博物馆,在古老的文物前徘徊一整天,再冒出来,长安街上尘嚣正上,风浩荡地刮过,空中有鸽哨的声音,残阳如血。这古老的城市,暮色里的苍凉令她们震慑,令她们感觉到自己的年代轻浅。天很冷很冷,她们挽著胳膊,紧紧地挨着,汲取对方的体温。这样的时刻,也是朱锦从未曾经历过的,在她成长的岁月里,除了母亲,她从未和一个女子,如此亲密,相互依恋。
朱锦还去过了罗衣的家。她的未婚夫在一个研究所念博士。他们租住在圆明园西边一个小村落里,一座四合院的一间东厢房里。院子里有一棵柿子树,挂着青果,风不知打哪里刮来的,团团地贴地而飞。院子里打扫得很干净,空中走过电线,线条干净,萧瑟一如冬日的枯枝。
罗衣的家是院里的一间东厢房,从玻璃窗里探出一截洋铁皮烟囱来,正徐徐地冒着烟,窗户下走着水管有一个水龙头,旁边码著一堆蜂窝煤,上头盖着一块纸板,靠着一把草编扫帚和铁皮簸箕。木门上镶嵌著大玻璃,垂下鱼鸟图案的靛蓝布,遮住窗外的视线,这情景,叫朱锦一见便觉得亲切,哪里头有一种南方人过日子的细致、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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