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尘土飞扬,带来了更大的城市,更多的高楼,被撂荒的田地,迷惘的人们。
抑郁成了一个流行词。
据世界卫生组织、世界银行和哈佛大学的一项联合研究表明,抑郁症已经成为中国疾病负担的第二大病。最新的患病人数并不确定,解放军总医院副院长范丽教授2009年明确表示:“全国抑郁症患者超过2600万人,其中10%~15%选择自杀。”
抑郁症是一种常见的“精神感冒”人都有不良情绪,偶尔会感到抑郁,寝食无欢,只愿闭门独守——能及时排解就好。但如果这种低落、焦虑的情绪反复发作,睡眠、思考和言行等方面明显出现障碍,对什么都没有兴趣,甚至丧失生活自理能力……情绪就已经硬化成为一种精神病症,必须积极治疗。
抑郁症是在精神科里自杀率最高的疾病。病症严重时,人会出现幻觉和妄想,因产生极端的自我怀疑而自杀。WHO国哈佛大学公共卫生学院预测:到2020年,抑郁症将成为造成人类死亡和残疾的第二大疾病。
主演过电影《太极旗飘扬》的韩国知名演员李恩珠,曾前往医院精神科, 自述:“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记忆力衰退,精神无法集中,没有胃口,每天睡眠不到1小时……”她被诊断为“抑郁症”,但她拒绝住院治疗,半个月后在卧室悄然离世,遗书落有泪痕:“真的好想工作。不是我不做,而是陷入了不能做的境地。”李恩珠曾坦承“天性孤僻,追求完美”,渴望拥有妮可·基德曼那样韵演技。她离去时,年仅25岁。
张国荣选择在2003年的愚人节从16楼跳下,似乎结束生命只是他和世界开的一个玩笑。其经纪人陈淑芬在5年后回忆往事,说张国荣对很多事都介意,又闷在心里,被确诊为抑郁症后,担心媒体乱写自己“精神有问题”,勉强去看精神科医生,后来发展到运动障碍,手振、失眠、出冷汗……她哽咽地说:“他想快点好,他非常舍不得(离开的)。可是状态好像越来越差,他去世前一年都很痛苦。”
这些知名人士生活在聚光灯下,美貌、财富和地位,一样不缺,精神健康却濒于决堤。
崔永元在一次心理论坛大会上,公布自己曾是重度抑郁症患者,病情严重时需要全天陪护,3天都睡不着。他希望抑郁症病人能积极治疗,公众也应改变对他们的歧视态度。
精神科专家吉中孚教授在2007年表示,我国62.9%的患者在出现抑郁症状后从未就医,只有10%的患者接受了正规的药物治疗。
有位朋友在一家外资企业工作,能力很强,但长期压力巨大,患上抑郁症后,被减薪甚至停职。后来,他在医生的专业治疗和家人朋友的鼓励下,才艰难地走过了那段灰色时期。
他很感叹:“不知道有多少人像我这样,因为抑郁症遭受不公平的待遇?还有多少人没能走出来而仍在独自挣扎?我们需要社会和公众的理解。
面对恐惧,接受自我一个人患上抑郁症,起因各不相同,复杂而又微妙。究竟是性格悲剧、遗传因素、外界环境的持续刺激,还是种种因素的合力?
抑郁并不等同于抑郁症,前者是——种情绪或者性格气质,而后者是一种脑内生化物质发生紊乱的精神疾病。
一般人的“抑郁”事出有因,比如失恋、失业、生病、欠债……时过境迁也就好了。
而有的人好比内存太小的机器,对不良印迹念念不忘,难以解脱,久而久之,就会发展成严重的抑郁症。
还有一部分人的“抑郁”来自性格和遗传,生来孤僻、内向,不擅长与人交往,自我要求很高,受到挫折往往会自责、自卑,甚至发展到狂躁,形成病症。
认识一个男生,总是独来独往。毕业后,他考研不顺,找工作受挫,最终去一所镇中学当语文老师。一年后他辞职去沿海城市发展,却处处碰壁,最后还是落魄归乡。当时,他已出现行为异常和幻觉,被医院确诊是深度抑郁症。他在当地医院治疗了两个月,病情基本得到控制后,再次发愤自学,考取了上海某大学的自费研究生,又因交不起昂贵的学费,只好重新执教。后来,平常的一堂课上,有个学生不听课还顶嘴,竟被他提了起来,打开窗户从3楼扔了下去……
抑郁症患者一般并不具有暴力倾向,这个极端的悲剧也提醒患者:必须尽早接受专业治疗,坚持治疗。这是—一个长期复杂的过程,心灵的破碎往往只在松懈的一刻。
北京某大学的博士后,家境优越,成绩优异,自视甚高而缺乏知己。她很艰难才找到一个几乎和她同样完美的爱人。当她发现男友背着她还有亲密女友时,完全崩溃。自杀未遂,她在家人的苦苦劝解下答应活下来,并被送进北京安定医院治疗。出院后的一天清晨,她给男友拨通了电话,一言不发,拿着手机,跳下高楼,以躯体碰撞坚硬地面的声响,对男友施以最后的惩戒。
人们需要挫折教育和心理调适,尤其在励志教育和完美主义盛行的社会。新的科学研究发现,苎们容易陷入一个隐藏的心理陷阱:越是努力追求幸福,越会长期遭受痛苦的恶性循环。一直奋勇前进,承受极大压力,难以消除对所谓不成功的恐惧,难以接受失败的事实——这样的人潜伏在各个行业,各个年龄层次,各个社会角落,导火线随时可能被点燃。
怯懦、贪婪、控制欲、完美倾向……这是普遍的人性。但不可能每个人都有天赋和运气爬到金字塔尖,“十全九美”也只是电影里的噱头,学会接受现实,接受有缺陷的自我,平淡自有它的味道。
虽然孤僻清高的性格更容易导致抑郁,但也常常意味着独具天赋,有些人甚至在享受孤独。如果在独处的时间里,他懂得跟心灵对话,懂得吸取能量,就会在秘密途径里抵达平和欢喜之地。
找到一个好大夫抑郁症除了跟个人因素有关,也跟社会发展水平相关。竞争激烈、矛盾增加、贫富差距拉大,引发了中国人的心理疾患,人们普遍感到压力、焦虑和疲惫。另一方面,资源分配的不公,就业模式和保障体系的急剧变化,让人心理失衡,缺乏安全感和归属感。
吉中孚教授表示,现在抑郁症有年轻化趋势,大学生、白领等人群患、病率持续升高。失恋、学业不顺、毕业后就业难、工资不如预期……都会成为抑郁症的诱因。此外,企业家、高管、公务员、医生、警察、打工者等各行各业,也不乏抑郁症患者。
逐渐上升的患病人数,让精神科医疗资源愈显紧张。据2007年统计数据显示,中国约有1.7万名精神科医师,平均每10万人才有一位精神科医师,只有一成患者能得到专业治疗。不少患者即使就医,也是去普通医院的内科。3/4的抗抑郁药都是非精神科的医师开出的,药量的不准确可能导致病人的病情加重。
世卫组织通报,全球每4人中就有一人需要精神治疗,而大多数国家在精神卫生方面的人力和财政投入严重不足。
在发达国家的综合性医院,心理医学已经成为临床医疗服务的五大科室之—。中国也有专家建议,综合医院应开设普通心理门诊,可以减少误诊、漏诊现象。最近,北京朝阳医院新设了心理和失眠专业门诊,方便患者求医。
早发现,早治疗。抑郁症首次发作后,有的病人半年即可缓解病情,有的则需要两年。如果每次发作都不去治疗,复发率升高,治愈率就会降低,反复发作的病人会出现中枢神经系统不可逆的损害,成为“精神残疾”。
所以,确诊后必须接受最基础的药物治疗和心理治疗,必要时还应接受物理治疗,调节紊乱的神经递质代谢。北京大学第六医院副院长王向群表示,在专科医生的指导下接受系统治疗,至少七成首次发作的患者的症状可完全消失。
而在中国,不仅对精神病人,对精神科医师也存在偏见。上海精神卫生中心张明远教授曾说,很多人问他,老跟精神不正常的人打交道是否倍感压力?
“其实,病人从来都不会造成我们的压力,我们的压力源于社会对精神病人的歧视。”他说,“从医50年,我被病人打过两个耳光,不过这两个耳光却是病人给我的‘礼物’,这让我更加同情他们,因为他们在发病的时候完全身不由己。”
专业、敬业又有爱心的精神科医师,是抑郁症群体的希望。
普希金有首流传至今的诗:“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相信口巴,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心儿永远向往着未来……”
将此诗送给所有仍在挣扎中的抑郁症患者和他们的家人,送给仍在为这个人群操劳和奔走的精神科医师和护士,送给每一位理解、有爱的旁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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