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后”打工群体正慢慢成长壮大,至少从工龄上看如此。他们不少人已打工多年,轨迹相似:中学辍学,跟着父老乡亲外出,开启漫长的打工生涯。在他们身上,也呈现出了和父辈们不同的烙印。碎片化的多地辗转后,暂且落脚在新经济服务业下。
口述 张正益 侯国安 陈小仓
记者 黄子懿
侯国安:“工地很少看到年轻人了”
工地、工厂、返乡务农、做公益……打工10年的侯国安经历丰富,但他却感慨,10年后自己依然一事无成。
今年刚好是我出来打工第10年,这10年好像什么都没做好。10年间,我想过很多,但都未实现,比如开店、发财、公益。感觉我们这代人跟父辈相比,接受的信息更多,选择和诱惑也更多,就容易迷茫。
刚打工时,看见街边的早餐店都会很向往,想着打工存点钱,以后我也要做个小老板,要么在工厂一直奋斗到主管。带着这种梦想,觉得自己会比别人打工混得好点。10年过去了,目前看还很难实现。
我来自广西一个国家级贫困县,苗族人。家里世代务农,苗族喜欢在山顶居住,离乡镇和县城很远,种地收入越来越低,农业养不活我们了。没有太多选择,我就辍学了。辍学后在家务农,放牛放马,也在采石场打工。有一天,村里叔叔说,四川那边在修高速公路,听说一天能挣150元,干一月能顶上在家大半年,我就冲着钱去了。
老板是老乡,带了一拨人过去。我以为修路是在地面,结果去了才知道是西雅高速,号称“天路”,一路都是挖桩洞,就是埋桥梁下顶柱下面桩基的洞。到了一个月,老板都没安排活儿,说项目停工了,后来伙食费都不给,我们只能去大山树林里采野菜野味煮着充饥。农户看我们可怜,有时会接济点腊肉和发芽土豆。那段路人车流多,路边到处是水瓶,我们就靠着捡这个熬着。有时十几个人捡了一天卖掉,才能分7块。那时我才不到20岁,就这样熬到开工。
挖了十几天,老板过来跟我们拜了“老根”,老家结拜兄弟的意思。去了两个月,我们停停做做,干了十几天、挖了三批桩洞,算下来每人有3000多块。但老板有一天带了项目组的人过来,检查后说质量没过,他亏大了,没钱给我们。最后勉强给了每人600块回家。
那时村里还有很多人在云南修水电站。我回家后,就听说表哥在那工地被砸死了,骨灰被老乡叔叔送回。叔叔说,修水电站一月至少能存1000元,我本来不想去,听到这就去了。
工地在云南宣威,男工住宿全满,只有逝去表哥的床位还空着,没人愿意睡。表哥出事才一星期,工友对他的死仍不时提起。我看着几百米高的石壁,总想着石头从石壁上掉下来打到表哥的场景。晚上我也不敢睡,怕表哥来“接”我,经常梦见他坐在工棚外提着烟筒对着我笑,咧嘴笑,露出几颗大门牙。
工作很危险,全是重活儿。3个人要卸60吨水泥,14岁的堂弟要扛着200斤水泥走百米,当时还有未成年人,有人爆破时就被飞出的乱石打死了。工资45块/天,原本能接受,但年底工资很不好要,个个想回家,老板就不想结。
春节后,我又和老乡们去山西修铁路。基本跑遍了山西,太原、吕梁、晋中……哪里铁路坏了,我们就去哪里。因为人多,还带着工具,为了防止交警检查,很多人会被塞到座位下面,跟工具睡一起,身体冻得又冷又硬,非常艰苦。
工地条件也很艰难,住工棚或破废的房子,一个月洗不了一次澡,生活只有干活、打牌,其他事情都不想干,懒成了一种习惯。那时候就做发财梦啊。在城里随时会去买彩票,想着发了财就不打工了,但最后年底也只拿到一万块。
一般来讲,去工地都得有人介绍,工作比进工厂好找,但很累很苦,工资低,还经常被拖欠。中途我还受过伤,脚肿了很久,不干活老胡思乱想,想着要不我也死了算了,爸妈拿着赔偿会过得好一点。现在的工地,很少看到年轻人了。
没熟人介绍,工厂工作都需要自己找,但那时我甚至连面试是什么都不知道,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在深圳宝安四处碰壁。堂弟运气好,进了做半导体的工厂,一月1000多块,找主管把我弄了进去。
侯国安
工厂做压封机,需要穿连体无尘衣服、戴口罩进车间,人都长一样,谁也不认识谁,看上去白茫茫一片。机器内部全密封,只有俩孔,需要人带手臂长的胶手套伸进去操作,时间一长指甲就磨掉了。一天12小时要做2万个零件,计件才有2000块/月,但我最多只能做1万多,工资就低了,所以后面一琢磨就走了。堂弟做得很快,在里面半年,到后面手筋就坏了。
后来进DVD厂,计件要求一月1万个,然后加到2万、2万5,工时越来越长,到3万个时已不止12小时。我是唯一能做3万个的,最多拿过2100元/月。但有一次操作时压到了手,找主管、老板都不管。我当时很愤怒,在外面乱逛,遇到一个义工宣传队,给我普及劳动法,我才知工厂有很多违法的地方:无劳动合同、社保,也未达最低工资标准。我记得那时上21.75天班的最低工资标准是1320元,但我们26天班才1600元;最低加班工资标准是11.37元/小时,但我们加班费才7块/小时。打工这么多年,工资是在涨,但能给员工交社保的企业不多,我只遇见过两家。
很多工友想辞职,老板不让,规定一条几十人的线一月只能走一人。跟7个工友商量后,我们一起去辞职。老板很聪明,两个开除、两个加薪、两个减量,把我们各个击破,只剩下我一个最不服的。他同意我走,但不给工资,我就申请劳动仲裁,为此打了一年多官司,春节连家都没回。
因为那场官司,我对工人权益保护有了认识,想学一点相关东西,于是进了公益机构。当时想着多少工资没关系,只要能帮到别人。但我只有初中学历,尽管申请多次,培训机会都给了机构里的大学生,待遇就比最低工资高100元。慢慢地,我就走了。
2016年我结婚了,老婆是亲戚介绍的,来自贵州贫困山区,我们认识一周就闪婚。彩礼6万6,但打工这么多年,我只能拿出1万,其他5万6都是我爸妈出的,为了这彩礼,我爸也出去打工了。娶了老婆后我就留在家里,种田伐木,等着孩子出生后就出来,因为农业确实赚不到什么钱。2011年左右,当时种玉米能挣点钱,约4元/斤,算下来包70亩地能挣3万多,但玉米后来降了1元多/斤,不亏本就不错了。
张正益:“买车后我立誓,再也不给人打工了”
张正益的打工生涯很碎片化,进过多少工厂自己都记不清了。他一直想自己创业,不想为他人打工,但现实和市场是残酷的。
我生于1990年,重庆人,2005年初中退学打工。家里每学期都为学费发愁,我就不想读了,想早点出来。当时我亲姐辍学后在广东打工,我就来投奔。正好有个堂哥在这儿开了餐馆,我就给他帮忙,每天起早贪黑干些杂活儿,就算打工开始了。
17岁和父母辗转到江苏做餐饮,干了一年亏了。所以不到18岁,我就进了工厂打工,没有身份证,就借了堂哥的混进去。那是苏州的一个大厂,在当地条件比较差,但我没身份证,所以没得选。工厂每天12个小时,上完班就睡觉,很累很累,基本无休,工资1000多元/月。我有点受不了,正好快满18岁,就辞工回家办身份证了。
后来我姐有个同学说要支持她做生意,叫我姐和我一起去内蒙古。到那儿刚吃了一顿饭,就感觉像传销。因为菜全是青菜萝卜,但他们吃得连一口汤都不剩,像很久没吃饭了。我姐那时刚满20岁,认识姐夫很多年了想结婚,但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要赚钱发达,未来才有希望。她看了很多成功学的书,差点钻进传销了。
逃出来后,我去了新疆,我姐南下广东。在火车上,我的钱包被人偷了,靠着一张老家寄来的暂住证,在新疆库尔勒的一个国营钢厂里,我一干就干了两年。虽然工资不高,1800元/月,但每天只上8小时。新疆特别好玩,每天下了班,我就骑摩托车到处跑,去钓鱼、去网吧。那里上网便宜,一块钱能上一小时,葡萄才2元/公斤,我经常买一公斤葡萄坐到网吧,一边吃一边玩。那日子太舒服了,耗费了两年光阴,和当时谈的女友分了手才回家。
后来的10年打工生涯很碎片化,去过多少厂我完全记不清了,因为很多次都是进厂做几个月然后又走。我实在不想进工厂了,又累工资又低,还是给人家打工。一直以来,我都想学车,然后买车。车是身份,也能创业做点小生意,当自己的老板。
20岁时我就创过业,在深圳跟人合伙卖衣服,当时利润能有2倍,9~13块钱成本的衣服能卖到30块。我们摆地摊卖,但没做起来,竞争太大了。深圳福田的风也大,一刮棚子就倒,第二天早起得重搭,反反复复,很崩溃。
我想学车、买车,但需要钱。于是2011年,我进了一个手机电路板厂,在那儿做了一年。那时工资已开始在涨了,有3000多元/月,我存一点钱,考了驾照。当时正值手机更新换代,诺基亚慢慢被淘汰,厂子生意不景气。拉四车货出去,三车能退回来。员工人心惶惶,大家觉得做不长,就走了。
张正益
之后就基本没进过工厂了,辗转在外卖和快递上,当时新闻都说能月入过万。存了钱后,我买了一个二手车送快递,搞了不到半年车子就坏了,后来搞了几家快递,用电动车送也能挣4000~5000块钱。送外卖是2013年,饿了么、美团还没兴起,是店家雇人送货。那时东莞电动车限行,只有骑车一个个送,到了还要爬楼,很赶时间。送一个才1块钱,有时真是累得虚脱、说话口腔里全是白沫。
有一天,我和店员发生了争吵,带着情绪去上班,送餐时忘了客户电话号码。地址在一家五星级酒店,我就在大堂里跟人打听。没想到那人是酒店老板,我问了他一下,他就骂我,叫我滚出去,还踢我。这非常不尊重人,就跟他干起来了。这事情搞得很大,还上过新闻。评论还是很中性的,说我们属于两个不同阶层,有人说酒店不让外卖进,是我们不懂规矩,也有人说底层生活不易,送次餐只挣一块钱,还要遭这个罪。
这事后面一发不可收拾,成了两大势力对抗。我姐夫的堂哥开了一间酒吧,被他们雇的十几个黑衣人砸得稀烂。我们觉得待不下去了,就回家了。那个老板是当地一个很有权势的人物,自那以后我对这类人就没什么好感了,最主要的是连对人起码的尊重都没有。
之后就过得很迷茫,没有前些年有方向和目标,之前还想着考了驾照要买车、买了车要干什么。但自那以后,我就感觉有点混日子,每天浑浑噩噩地,能活下去就行,没什么志向。
2015年,我又贷款买了一辆面包车做生意。买了车后,我就立誓,说再也不给别人打工了。当时我跟亲戚合伙在全国各大赶集市场跑,卖棉被。一套棉被成本20多,可以卖到100块钱。但竞争太大了,在湖南、江西,没人的时候自己去逛,一个市场有好几家都卖这个。
贷款买车,挣不了钱压力非常大。虽然不想打工,但还是被现实给逼得没办法,就又去广东了,在一个五金店做工兼送货。我刚去不熟悉业务,锯木板时把手指锯断了一截。这是工伤,打了两年官司,到二审后老板选择了赔偿私了。
我拿着赔偿贷款买了一辆小车跑滴滴,有时能挣6000~7000元。很累,经常熬夜,还会遇到坏人。2016年,我在网上看新闻说有种新型迷药,能让人昏迷失忆、醒来不知发生了什么。那年有一次,我载了三个15岁左右的小孩,从东莞到佛山。他们两人上车,一人骑摩托车。车到一条小路后,我开始感到头晕、缺氧,眼睛要闭上了。我猛然想起那条迷药的新闻,怀疑自己被下药。头一发麻,我马上打开窗户透气、踩下油门,然后把他们全部赶了下去。往回的路上,刚好看到那个骑摩托车的同伙从后面赶来。我敢肯定他们是合伙的,搞了鬼。
事后我去报了警,警察问我是否想多了,是否是心理原因。警察都这样说,我就觉得安全无保障了,夜里开车经常感觉有鬼、有坏人,吓得不敢做了。后来转做代驾,每天晚上七八点上班,做到夜里一两点就不做了,也熬不动夜了。
代驾时间比较自由,哪里人气旺就往哪儿走,目的地覆盖珠三角。开到佛山、中山等地就得自己搭顺风车回来。有一次接单,去了是几个香港人,让我从东莞开到深圳。面前摆了四辆宾利,他们让我随便挑,我没敢接。迄今为止,开过的最好的车是卡宴。即使价值几百万,在我眼里都是一样四个轮子。中途剐过一次客户的车,平台还赔了9000块。
打工十几年,基本没存下什么钱,因为经常换工作,没工作时只出不进。创业和工作都没有成就,可能是自己不够努力吧。年轻喜欢自由,不能吃苦。父母那一辈人打工就是打工,喜欢说劳动创造财富,但很多年轻人会想,要么就做有钱人,要么就做不累的工作,我是不想再进工厂了。
我自己不太会和人打交道,嘴笨,创业只会埋头干,观念也不超前。我进入任何行业都是这样,外卖、快递、开滴滴……最早都说月入过万,然后一大帮人涌入,挣得钱就少了。我进去从来没挣过这么多,倒是前两天遇见一个“90后”很会来事儿,他在酒店做大堂经理,把自己的钱投去放高利贷,一个月能挣一万多。
陈小仓:“工厂技术升级,吃掉我三根手指”
因为工厂的一次技术升级改造,习惯了旧有操作方式的陈小仓失去了三根手指,如今送外卖为生。他担心,机器人和智能化是否会将自己淘汰。
我是广东梅州人,家里有三个兄弟姐妹,我排老二。四人都是初中辍学打工了,因为家里太穷了,供不起我们读书。外面都觉得广东很富,其实珠三角周边也有很穷的地方。
2010年我15岁,初一刚完就出来了。最早是在亲戚那儿学家电维修,我个子很小,家电太大了,抬不动也搬不动,特别累。搞了大半年就没搞了,没学到什么技术就退出了。
姑姑带我来东莞,进了一个小模具厂学技术,货物卖到国外,那是我第一次进流水线。30~40人一条线,一个车间好几十条线,特别大。我主要工作是放货在线上,上班时间12个钟头,一月休两天,但工资最高才1800块。
特别累,每天回去倒头就睡,我干了大半年就不干了。之后做了挺多工作,去了五金厂帮人开注塑机、在广州洗车店洗车、在修车店学习修轮胎……但都觉得太累了,工资又低,都没做长。我当时还未成年,工作基本都是亲戚朋友介绍。
我试着在没关系介绍的情况下找过工作,但被人骗了。那时东莞的长安汽车站,一下车就有很多人围着招工。我未成年没有身份证,想着跟他们走容易找工作,就交了几百块体检费,结果带到工厂门口直接被赶下了车。这种骗局我遭遇过两回,郁闷得要死。
后来开始在东莞32个镇间流窜。那时候没什么想法,就是干得不高兴,觉得没意思或工资低就不干了,然后自己玩,钱玩得差不多了就进工厂,就这样一直没存下钱。
2013年9月,我进了一个五金工厂,做冲床工。工厂自动化程度很高,听说很轻松,但我之前没有做过,以至于进厂刚24天,还不太懂流程时,就受了伤。当时工厂为了提高效益,把机器两个需要一起按的启动开关调整成了一个,这样更加提升效率。效率确实高了,启动速度更快,但我之前按两个按习惯了,所以当天早上就悲剧了。我记得那是早上的8点30分,我惯性地把右手中间三根手指放在模具里,按下启动开关,结果三根手指全被吃掉了。
在医院和家养了大半年后,我就开始在网上摸索举报:工厂为了提高效率擅自更改设备。东莞安监局来取证,老板说给我10万块私了。我不同意,工厂最后被罚款,还被下达责令整改通知书。之后我又打民事赔偿官司,搞了一年拿到一些赔偿。整个过程中无工作,去找工作,别人一看受伤了就不要,非常迷茫困扰,觉得生活怎么这么难,特别难,真的特别难。
我回了老家,不想在外面了。想在家承包种田,我父母不同意,说我不现实,种田挣不了钱。他们找到村干部施加压力,劝我说年轻人不能在老家待着,我就又来东莞流浪了。那会儿不知道有残疾证,我想进工厂,工资高一些,但花了好几个月都找不到。肯德基要我,但需要我骑车送外卖,我看着东莞满大街卡车就觉得危险,最后没去。那会儿觉得,东莞真的待不下去。
走投无路下,就给亲戚打电话,被介绍去了中山做仓库管理。从2016年8月做到2017年6月,管理仓库特别累,装货卸货配货,货到人得到,没有上下班时间,经常就是睡觉期间一个电话打来,搞得我很头疼。我就想加工资,从4000元/月涨到5000元/月,老板不干,说我要你就不错了,还涨工资?我一怒之下就不干了。
后来又回到东莞——我整个青春都耗在这儿了,从未成年到成年。去年开始在市区送外卖,勤快点一天也挣100多块。这是我做得最久的工作了,之前很少超过半年。
挣得多,花费也多。保险特别贵,每天3块一月就是90多;电话费特别贵,一个月接近200快,我办的最长的400分钟套餐不够打啊,一天30个单至少20个单需要打电话。市区很多巷子是单双号,搞死人找不到,还被人投诉,有时误了一个单,就耽误三个单。所以写字楼一般不送,一上去不知道就困多久,有一次我就被困在东莞环球经贸中心,人多楼高,等电梯耽误半小时,误了三单。
周六周日单量少、竞争多,我一般排不到单。外卖小哥也有等级阶层的,就跟玩游戏一样,高的更易分到优质单。一般中午、傍晚和夜晚9点后会比较忙,一天6个钟,收入比工厂高,还更自由,早晨能一觉睡到10点。但我们一般不建议工厂工友转行过来,因为没有保障。我们只跟浙江的派遣公司签了合作协议,是合作关系,不算劳动关系,也不属外卖平台。
对于未来我真是不敢去想,总不可能30多岁了还去送外卖。现在看到什么无人机、机器人配送外卖快递我就心慌,想到未来外卖可能无人配送,感觉这个行业也搞不起来了,那样我也难生存了。我一直打零工,就算后面退休了也没有社保,很可怕。所以我也就不想未来了,过一天算一天。
(张正益、陈小仓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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