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韩流明星具荷拉被她的男友偷偷拍下视频的时候,具荷拉公开发起反抗,试图寻求公义,而为此她在网络上受到大量恶意攻击。具荷拉上周去世,警方称其为自杀。
BBC驻首尔记者劳拉·比克(Laura Bicker)撰文称,在韩国,“偷拍色情片”背后的人所获刑罚相对较轻,受害者却会面临另一种不同的惩罚。
“我感觉他现在仍然在看我,”李恩珠对父亲说。
那是某天的凌晨1点,她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再次打电话给自己的爸爸。
几天之后,她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恩珠并不是她的真名,她是韩国色情偷拍的一名受害者。她生前在韩国南部某大型医院工作,一名她的男性同事在女性更衣室偷偷钻了一个洞,放置了一个小型摄像头。这名同事后因偷拍女性裙底被捉到,警察查封他的手机后发现了四名受害人的非法偷拍视频。
恩珠父母向我们播放了她生前最后一次通话记录,他们认为通话内容可以显示,这件事情对他们女儿的心理健康影响多大。
她在上班路上碰巧遇见了这位同事。惊慌失措的她拨通了医院工会代表的电话,通话中她好像呼吸有些困难,几乎听不到她说话的声音。工会代表录下了这段对话。
“赶紧出来,立刻离开医院,”工会代表催促她。
她的恐惧十分明显。
“我真的不行。我做不到。我怕再见到他,”说完这句话,她把手机递给了另外一名护士。
她的父母说,这次碰面让她特别痛苦,她感觉永远不会逃出那个人的手心。
“你可以不用武器就杀死一个人,”她的父亲说,“这种伤害看起来可能一样,但具体表现却因人而异,有的人可以挺过去,其他人,比如我的女儿,可能就不行。”
“那个人和我女儿有很多共同认识的人,所以她最害怕的就是他可能已经把视频分享给她认识的人了。哪怕他没有放到网上,他可能也给别人看过了。她特别害怕这一点。”
出于法律规定,这名犯人无法具名。本月早些时间,他被判入狱10个月。检察官要求的是判他两年刑罚。非法拍摄最高可以判五年监禁。
恩珠的父母决定就这个量刑再次上诉。
“他们没把这个当回事,”她的父亲告诉我们。“这个刑罚太轻了。”
“哪怕两年都太少了,”恩珠母亲说。“对于一个受害人的家长来说,现在的十个月不够。”
“他们不当回事”
成千上万名韩国女性认同这句话。她们在网上向总统办公室发起请愿,要求对性犯罪者施行更大力度刑罚。在韩国,大部分性犯罪都与偷拍视频有关。
在韩流明星具荷拉去世后,韩国国内的这股声音已在本周升级成为怒吼。
具荷拉生前是K-pop界的巨星。她是韩国最知名的明星之一,从人气女子组合Kara出道。但在去年,受一系列个人生活事件影响,她的事业被蒙上一层阴影。
去年9月,她对前男友崔钟范提起诉讼,声称崔威胁自己,要公开二人性爱录像,破坏自己的事业。
今年8月,法院判处崔钟范恐吓、强迫、伤害、毁坏财物等罪名成立,判其有期徒刑1年6个月,暂缓监禁。
法院认同视频是在具荷拉不知情的情况下拍摄的,但由于当时两人正在恋爱,所以法院认为崔钟范没有犯下非法拍摄罪行。崔钟范与具荷拉均对法院判决提出上诉,崔钟范坚持否认所有指控。
但是,具荷拉的粉丝相信,法院让具荷拉失望了。
“虽说我们可能救不回荷拉了,但我们至少可以帮助她和所有被欺负的女性寻求正义。让我们使用话题:#최종범_처벌(处罚崔钟范),”网友@bpteaparty写道。
“我好心痛,好愤怒,她(荷拉)这一生要遭受这么多事情。他现在没有在监狱里本身就是一种罪。#RIPGooHara#최종범_처벌,”网友@elizabethashw12写道。
韩国偷拍摄像头的问题早已不是新闻。过去两年韩国警方接获投诉的偷拍摄像头案件超过1万1200件。打击网络性犯罪活动人士认为,由于许多人不敢向警方报案,实际数字应该远远超过这些。大多数被判有罪的人会被罚款。
律师安瑞妍(音)告诉BBC,单纯从庭审数量上来看,法庭会对最严重的案件作出更严厉处罚。
“作为一个公共辩护人,我对我们社会里隐藏摄像头的存在之广感到震惊,它存在于道路上、地铁里、公园中,在我们社会的每个角落中。”
“是的,非法拍摄的判刑太轻。因为这种案件太多了。因为太广泛以至于他们(法院)不把这种事情当回事。这同时也是因为男性没有这种经历。”
非法偷拍的受害者绝大多数都是女性。而法院的法官绝大多数是男性。
“我们确实是在一个男性主导的法院体系,”安律师称。但她也表示,“这种情况正在改变。”
韩国预防自杀中心主管表示,被自己认识的人偷拍可能会导致“严重创伤”。
“偷拍犯罪是一种性暴力,也是一种对个人信息和隐私的严重侵犯,”白钟吾(音)告诉我们。“我们社会永远不应该让受害者变成受伤者。”
他敦促所有人,如果你知道有人是偷拍的受害者,你应该照顾他们。
韩国女性政策研究院曾与超过2000名非法拍摄与其他性犯罪的受害者进行访谈,在这些人中间,有23%的人考虑过轻生,有16%的人甚至已经计划过自杀,并有23个人做出过尝试。
“受害者需要支持,需要被治愈,”白钟吾表示。
“对犯罪人作出应有的处罚是一个尊重生命的健康社会的基础,”他说。
韩国法务部向BBC表示,受具荷拉案件影响,他们已经对法律作出调整,呼吁检察官在最严重的案件上争取最重刑罚。但他们同时称,这最终取决于法院,而不是法务部。
韩国最高法院拒绝向BBC置评。
女性发声面临的风险
与此同时,在韩国,争取公义的过程可能十分艰辛。具荷拉必须多次出庭作证,而在案件处理过程中,她的身份及案件内容对外界没有任何保留。“具荷拉性录像”一度是韩国网络最热门的搜索词。
尽管她的粉丝十分忠诚,但她在社交媒体上受到许多中伤。K-pop评论人士贺曼(Tamar Herman)在杂志《公告牌》上发表了一篇十分感人的具荷拉讣告,她写道,“希望她的悲剧可以让这个世界变得比她生前面对的更加善良。”
关于具荷拉的死因也有许多猜测。许多人将原因聚焦于所谓“K-pop的阴暗面”,他们指出这个不断发展的产业竞争激烈,有时甚至残忍,还要求许多明星在私生活上也要注意维持公众形象。
但实际上这个问题牵涉的层面比这些要大得多。
今年10月,具荷拉失去了一名挚友。同为韩流明星的雪莉(Sulli)选择自杀结束自己的生命。与一般的韩流明星不同,雪莉生前的标签是敢于直言。她脱离了韩国传统观念中的性别模具,而这也让她成为众人奚落与网络暴力的对象。
韩国仍是一个保守的父权制社会。一些观念已经发生变化,但过程十分缓慢。这也意味着一部分女性受到的虐待没有被认真对待。如果像具荷拉这样有知名度的女性在受害后会成为社交媒体骚扰的对象,这种现象会对整个社会发出一种怎样的信号?
李娜英(音)是韩国中央大学的一名社会学家,她告诉我们韩国性犯罪的受害者通常会被“污名化”。
“她脏了,是荡妇,是块破布。一旦带上这样的标记,她一辈子都是荡妇。哪里有人可以承受这种负担?”
但也有信号显示,情况正在改变。
年轻女性明显意识到,她们可以发声。去年有数以万计女性走上街头,她们高呼“我的生活不是你的A片”,呼吁严厉打击偷拍犯罪行为。虽然实际上法律上的改变很少,但这有助于韩国女性意识到她们可以获得的帮助。
安瑞妍表示,女性获胜的官司也在变多。
“我们经历的苦痛在增多,但韩国年轻人能力很强,她们的社会意识也在很快增长。我们的法律系统反应也很迅速,所以我对正在发生的变化比较乐观。”
她表示,最大的改变需要来自韩国社会内部。
“改良司法系统是第二步。最重要的进步需要来自社会和文化的意识。”
“如果大家和全社会不提出质疑,不提出更高要求,国会、警察和法庭也做不了多少。”
李恩珠的父母只是要求韩国司法系统作出改变的众多家庭之一。
她们把我们的记者带到了恩珠的公寓,里面的摆设与装饰都在提醒我们,一个年轻的生命曾在这里生活。她原本应在今年1月结婚。她的妈妈说,恩珠的未婚夫现在仍会来到这个公寓,只为感到离她更近。里面的家具都是照搬展厅摆放的。
这里原本应该是这对新婚夫妇度过蜜月,开展新生活的起点。但现在,她的父母准备在庭上为他们的女儿发起反抗。
我们问她的父亲,你会走多远?
“我会走到尽头。我会一路打到最高法院,”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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