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我是一个自私虚伪的人。一直都是。
小学时,我总扮演着一个“好学生”的角色,尽心尽力,凭借如此“演技”,我混得如鱼得水——老师心中的乖乖女、同学眼中既爱又恨的“学霸班长”。
我迷恋于这种高高在上的快感,就如一个皇帝钟情于百官众民俯首拜见的变态心理。
然而,五年级上学期一开学,由于连着几次对工作和学习的怠慢,我被老师撤了职。不巧的是,我们学校每年会在10月举行少代会(每班派出候选人竞选大队委员)。而我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失去了环绕一身的光圈。
一个星期后,班里进行了少代会候选人选拔。我顺利进入最后一轮竞选。可对手,是小夏——我当时最好的朋友。
小夏是我们班的中队长,待人谦逊温和,不似我那样桀骜跋扈,一副大大的眼镜横卧在她圆嘟嘟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文气。透过厚重的镜片,她那不愠不怒的眼神中总透着灵动的墨香气息。
我们经常在一起做些无聊的事。早上一来到学校,两个人就凑在一起边看一本无聊至极的漫画书边“咯咯”地笑着;下课后又手牵手躲进厕所,在臭味中啃着一包饼干;放学后,操场时常上演我们两个“疯婆子”奔跑的闹剧。
但这一刻,我们不是朋友,而是对手。可我不能输。我飞快地在选票上写上自己的名字。然而不知怎么回事,在投票前,一个荒谬的想法袭上心头:这职位我已连任多回,这次也一定是我的。那小夏岂不是会输得很惨?
于是,出于这种“善意”的友情,我擦掉了自己的名字,写上了小夏的。
结果呢,我们的票数,相等!真是造化弄人,不多不少,一模一样!我们班有两位候选人。
下课后,见到小夏笑得一脸灿烂,我对她说:“真好,祝贺你。”
“才怪!”我心里补充道。第一次,我对她产生了一丝敌意与厌恶。
少代会如期举行。在竞职演说环节,我发挥出色,而小夏也许是因为第一次参加吧,有些紧张。
投票时,我随意圈了几个名字,最后目光停留在了小夏的名字上。笔停在空中,而笔尖却不住地颤抖起来。是啊,我讨厌她。这位置本应为我独享,为何要殚精竭虑地讨好别人?哪个皇帝甘心将自己的半壁江山分给他人?即便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一刻,时间似是静止了,我仿佛在面对着人生中最重要的选择。也许,在欲望、名利面前,再多的友情、亲情到最后都沦为了举步向前的垫脚石,踩踏、破碎、摒弃,别无选择。
我最终还是圈起了小夏的名字。我和她是敌人,我不断地进行自我催眠。若不是当初的矫情改票,或许她就无今日“耀武扬威”的一刻了吧;又或许,我这一票于她并无什么作用吧。
结果是我成功当选,而她落选了。而且,票数显示,她只差一票便超过半数,她仅需一票就可竞选成功!
又是造化弄人了。如果说生活是一部电影,现在上演的一定是最狗血的一幕。
我望去,两行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淌了下来,她哭了,带着几许不甘。你看,多么可笑,从某种程度上说,她喜悦于参加竞选的机会是她最好的朋友“一不小心”给予的,而痛心于落选的结果还是她最好的朋友一手推波助澜促成的。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不过如此。还好,这一切她都不知,我暗自庆幸。
我没有上前安慰她,却如同一个失败者一样逃离了现场。
当然,生活还要继续。我依旧当着侥幸得来的大队委员,逍遥快活;她依旧做着中队长,波澜不惊。后来,我们毕业、道别、继续生活,但不再有彼此的陪伴。而我,也不必再惶惶不可终日地面对她。
我们都曾是可怜的小丑,愚昧、局促、格格不入,为了努力粉饰自己而精心算计,为了竭力讨好别人而强颜欢笑。那又怎样呢?至少,如今忆起那些可笑而可悲的执拗心理、那段不曾公之于人的秘密时,我都能释怀道:“你好啊,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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