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个你接不住的东西

我在博物馆给人讲解时有切身体会。如果一周之内我每天都讲，连续讲两周，我嘴皮子就特别利索，第一句话刚说出口，第三句话在脑海中已经准备好了。在脑海中，一个词往往有若干个同义词的备选方案，我一边说前边的，一边在所有措辞方案中选出那个最恰当的，表达既流畅又精准。

但如果我两个星期不做这种高强度的讲解，我就能清晰地感觉到，我的表达能力迟钝了。我说话开始颠三倒四，有的词在嘴边绕圈，可就是抓不着;嘴在脑子前边，手又在嘴前边，有时候比画半天手势，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急得满头是汗。

我知道一些职业作家，每天都会写几百上千字的文章，其实写出来的东西也不错，但他们不给任何人看，写完之后关闭文件不保存，就上床睡觉了。他们要的就是保持那种写作的感觉，要不容易迟钝。

其实仔细观察一下，在体育、艺术、科研、社交等领域都是这樣，那些真正惊人的成就和突破，往往是在一种良好状态的惯性之上实现的。平时一直保持在一定水准，灵光一闪后撞穿天花板，抵达新天地，于是人就到了一个新的层次。所谓进步就是如此。

所以，我觉得无论干什么，都先别想着做出成绩来，应该先想着如何让自己处于那种容易做出成绩的状态并且稳住，指不定哪天灵光一闪，或者顿悟，成绩就有了。

灵光一闪这种事可遇不可求，等待是唯一的办法，但当那一瞬间真正来临时，也只有持久勤勉的人才能接住它。从本质上来说，勤勉其实是一种正确的等待姿势。

“每天下班都看见他去图书馆自学，一副和自己过不去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图个啥。”

“他在等。”

“等什么？”

“等那个你接不住的东西。”

（陈福民摘自《文苑·经典美文》2020年第8期，辛 刚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