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玛胡
他们跟我说,何老板是个有钱人。这话,我起初不信。
认识何老板时,他正在住院。五六十岁的样子,头发花白,胡子拉碴。穿得连农民工都不如,就像个刚从田间地头干活回来的农民:老式手织的毛衣,宽大笨重;裤腿卷了一条,另一条散着;趿拉个拖鞋,露出破了洞的袜子。我暗自嘀咕,这老板做的是捡破烂的生意吧?
值夜班的时候,何老板溜达进办公室,闲话当年如何从下岗工人开始,卖服装、开饭店,过关斩将,跟黑社会周旋……这都是我小时候看杂志常写的内容。何老板出院了,我叮嘱他定期来看门诊。
这一天他来了,还是老习惯,坐着跟我吹吹牛。来了病人,他便坐到旁边去。
那是对愁眉苦脸的小夫妻,还带着一个小孩。丈夫才三十岁,突发胸痛,在当地做心电图有问题,让到大医院看看。我一看,是急性心肌梗死,再问时间,正来得及做急性手术。我一边通知导管室准备,一边跟他们谈病情。
妻子一听就哭了,求我救命:“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医生我不瞒你,我肚里还有一个。”
丈夫却只摆手:“医生跟你说实话,打工的,没有钱,你只开点儿药吃就行了。”
我不忍:“我们医院有绿色通道,做完手术再交钱也可以的。救命要紧,实在没钱,找亲戚朋友借点儿。”
他继续摇头:“农民的亲戚还不都是农民,哪有人借哟?算了,听天由命吧。”
我还想劝,他连说好几个“算了算了”,是真的心意已决。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何老板凑过来:“你还是男人呢,这么没志气!钱算什么?命多金贵。你走了,老婆好改嫁,孩子你也不管?是跟你老婆走,受后爸打骂,还是留在亲戚家里忍饥挨饿?”
丈夫苦笑,不说什么,只低头。旁边的妻子已经“哇”的一声哭出来。
何老板说:“没钱我借你,你病好了给我打工,还钱给我。”
连我都傻了,平白无故借给别人钱,还是陌生人?
丈夫终于抬头:“我……我没啥手艺,只有力气,现在病了,连力气也没有。”
何老板说:“你傻呀,谁生下来就有手艺的,不都是学的?我问你,你肯学不?”
这次,丈夫与妻子一起点头:“肯,肯,肯。”
我目瞪口呆地坐在诊台后,不知道剧情是怎么发展的。倒是何老板指挥我:“你安排他手术,钱我来交,他给我打欠条……”
病人被送进了导管室,我跟何老板站在门外,我问他:“你怎么就相信他们会还你钱呢?”
何老板的口音更重了:“不还就不还,哪里花不出几万块?只当给小辈积德了,总是救了条命。挣那些钱,也得回报下社会嘛。”
這是第一次,我信了,何老板确实是有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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