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老徐
坐在电视机前的亲朋好友总会有这样一种错觉,在大城市打工就一定有錢,至少是应该很有钱,在北京=挣得多,白领=小资。
“在北京一个月能挣好几万吧?”
“我一个朋友的女儿也在北京,一个月到手四五万呢。”
每次听到这些话,美纪嘴角都会露出一丝苦笑。美纪不知道该怎么跟亲朋好友们解释,在北京除了互联网大厂的程序员、动辄谈着几百万单子的销售精英,更多的是带客户看房,风雨无阻永不疲惫的中介;快五十岁还在深夜里给别人拉货搬家的中年师傅;常常加班到深夜,每月发工资交了房租还了信用卡就所剩无几的年轻人……
除了名校毕业生、海归,北漂大军中还有大把的普通本科生、大专生,甚至还有因各种原因早在中学就辍学的人。他们中有些人会投入感兴趣的领域,通过长时间磨炼来提高自己的专业性,有些人进入技术领域或服务行业,还有人做起了小生意。
北京不仅是实现梦想的机遇之城,还是人们努力谋生、安身立命的地方,也是很多曾输在起跑线上的人,再一次寻找自我的开始。
北京,每天都有人争抢着来到这里,又有人拼了命地想离开,也有人离开之后又回到这里。他们在这里追逐、惊喜、沮丧,最终得以认清自己。
一名日常打扮很时尚的男孩,gay的身份在公司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不少女同事都向他讨教护肤经验。他来自河南一个偏远的小县城,有次周五晚上吃饭多喝了两杯对美纪说,多少年了,终于可以不用再隐瞒,终于可以不用被异样的监视的目光追赶着,可以尽情做自己的精致男孩了。
“不管我有没有钱,有没有房,甚至有可能一辈子都不结婚,但是在这儿能够成为我自己,这一辈子我就已经算跨过及格线了。”
克莱格·泰勒在《伦敦人》中有这样一段话:
朋友问我,是否要回伦敦,对伦敦感觉如何。面对这个问题,我在各种可能的回答中跟自己交战。我有一种错综复杂的感觉:有爱,有犹豫,又有反感。在加拿大,我记得住在乡下的感受:我在阴暗的天底下走路,听到树摇动的声音,感受着那种始终如一的节奏感,那种生命的节奏。一天是分上午和下午的,而每周的周日都有固定要做的事情,有仪式感。我曾经想,这就是生命应有的样子。成长、家庭、死亡。可是伦敦,让所有这些都被免除了。伦敦鼓励对仪式和规则的抵抗和违背。我想念伦敦给我的一切,还有伦敦允许我成为的那个样子。大多数夜班出租车司机都会对我强调他们对伦敦的爱,他们也有与我相似的观感。我爱伦敦的混乱,还有混乱之中人们尝试找寻的那种秩序感。我爱它提供的隐匿性。而我最想念的,是伦敦的能量,伦敦是推进力的化身,它给那些上进的人回报。
美纪的故事很普通,和这座城市里目之所及的很多打工人一样,学历不够耀眼,资历不够光鲜,又没有背景,光是来到这里生存就需要莫大的勇气。他们在这里努力着,焦虑着,自由着,有的是为了走出与过去的拉扯,有的是为了被允许活成自己本来的样子。
我们或许一辈子也达不到世人为成功定下的标准线,与其被绑架在别人衡量人生价值的标尺里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如做一个努力的平凡人,也许更快乐呢。
美纪用力伸了个懒腰,拉开窗帘,用力感受早上的第一缕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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