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血动物
上大学时,学校里路边的麻辣烫是我最爱的食物。
想吃什么就拿什么,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这是自由;没钱就多拿两把菠菜,有钱就多拿两盒肉卷再加三个鹌鹑蛋,反正都在一个汤底里煮,绝不差别对待,这是平等;按重量计费,绝不乱收一分钱,这是公正;食材都摆在眼前,新不新鲜都看得到,这是诚信。如此正能量的食物,身为社会主义接班人的我们,又怎能不爱呢?
大学时,我和狐朋狗友间有一个习俗,月底兜里没钱了,就去麻辣烫吃“海鲜”,一块钱一串,再加一大把青菜,十块钱就能吃饱,还觉得绿油油的特别健康,一点都不丢面子。在一碗牛肉面起步价十八的北京,麻辣烫绝对是我们这帮穷学生的救星了。
麻辣烫界有一个重要的规律:看上去门脸干净的店,基本没什么人去;看起来脏不拉几,自带20瓦小灯泡的麻辣烫摊子,反而门庭若市,高峰期甚至半天等不到座。
如果真有人对麻辣烫和路边摊有什么情怀的话,我想这帮人一定都有某些共同特征:没什么积蓄、年轻、没有阶层观念。并且他们对未来总是无条件抱有热情和希望。
2016年毕业,我留在了北京工作。本来我已经和一起开黑打游戲的几个朋友计划好了,一起找工作,毕业了一起合租。合租房间的室内设计图我们都规划好了,但由于大学期间打游戏的时间过多,找工作比我们想象中也要难得多。最终我的两个朋友,一个回家去当了公务员,一个准备考研,合租的计划自然是流产了。
只有我坚持不懈,每天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穿上一身帅气西装去找工作。那时候在地铁站问路,还没开口别人都挥手说:“不需要,谢谢。”
最终我找到了工作,公司在东四环,我很开心,因为我知道,银河系中心三里屯就在东三环,一环之隔,应该差距不大,毕竟北京可是有六环呢。
公司楼下不远处就是大排档,走马灯音响放着《走在冷风中》,人们三五一桌聚在一起,酒桌上肚子大的个个看起来都像老总,那些刚毕业的学生端着酒杯,一个个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一直觉得,中国唯一配得上“深夜食堂”称号的,就是麻辣烫了。有着不同故事的人们围坐在一桌,想吃什么,老板就给你煮什么。路边三蹦子扬起的灰尘和一锅可能从改革开放以来就没有换过的锅底,共同给你烹出一碗人间烟火,你还别说,还真有那么点缓解当代人孤独的功效。
掐指一算,我在北京居然生活整整六年了。
一开始大学朋友一周一聚,勉强还能喝一杯;后来一个月见一次,有人说“我上次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有脂肪肝”,有人说“我今天开车,喝不了酒”。有人说“身体不行啦,现在一吃烤串就拉肚子”。于是一群大男人围着烤串喝酸梅汤。
没钱的时候,我们撸不起串,有钱了,更撸不起了,因为我们付不起背后的时间成本:我们没有时间宿醉,没有时间闹肚子,也没有时间翻山越岭,从朝阳跑到海淀来看你了。
最后我们差不多半年一聚了。约在学校门口,一伙人走在校园里,居然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为了缓解这种心虚,有人提议说要去吃麻辣烫怀个旧,走到静园,幸好摊子还在,只是老板换了新面孔。 吃了两串鱼豆腐,遗憾地发现自己已经吃腻了,以前觉得鱼豆腐就是麻辣烫界的鹅肝啊,现在含在嘴里像是块橡皮。吃完之后回去,五个人有四个拉了两天肚子。
我也没有再吃过麻辣烫,因为不卫生,因为不健康,因为没人一起去,因为懒得出门,因为路边摊越来越少了。可我想了想,真正的原因其实只有一个,因为我不再年轻了。但我还是想祝福你,能遇到一群跟你一起快乐地吃麻辣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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