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小羊
一个搞心理学的朋友,喜欢搞恶作剧。
大家一起玩,她会忽然问我:“你开心吗?”我心想这人有病吧,我极少考虑开心这件事儿,可能想“做梦”都比想“开心”多。
她说:“你应该是个蛮开心的人。很多人对开心有执念,每天恨不得问自己800次‘我开心吗?我为啥不开心?我怎么才能开心起来’。问来问去,他的自我也在这种追问中变得无限膨胀,因为无法忘我,也就更容易陷入忧愁。”
她的话我琢磨了好长时间,我观察自己以及周围的人,发现人生的确不需要多么开心才能过活。即便一天中没有很开心的时候,也是很正常的。
我有过一个忧郁的诗人朋友。有一次大家出去玩,晚餐吃了一道特别好吃的土鸡,鸡爪很瘦,但经得起咂摸,越咂摸越香。当时大家都嫌鸡爪没肉,两只爪子都到我碗里了,我认真地啃,可能太投入,脸上的表情没收住。
诗人感叹:“咋两只鸡爪让你啃得嘴巴都快咧到耳边了?”
可能我这种不自然流露出的吃货本能显得不太有见识,像八辈子没吃过鸡,让诗人有点惊讶了。
后来听别人说,那个忧郁诗人很好奇,为什么我总是很乐和,吃个鸡爪都开心。某一天诗人憋不住问我:“你觉得这世界上有什么特别值得开心的事吗?”
这个问题,古人早就总结过: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但严格意义上说,这叫大喜,或可遇不可求,或要历经千辛万苦方可得。开心不是大喜,它是每天的生活,我不太能说出特别让人开心的事,也说不出特别让人不开心的事。
开心是一种日常,一旦加上“特别”这个定语,就成了一种目标,复杂了。
所有的目标都会把生活复杂化,如果这个目标是吃穿用度、为人类做贡献,复杂就复杂吧,忍了。但如果这个目标是开心,则殊无必要。因为烦恼与开心如同我们的呼吸,花花草草都还闹点小脾气呢,人嘛,顺势而为,活得絲滑一点就挺好。
况且,人是不需要过于激昂的,跌宕起伏的情绪会彼此施与反作用力,就像荡秋千,推得越高,砸得越重。
人生万变,特别让人心潮澎湃的人与事,终究抵不过人变、情变、你变、我变。山峦总会走向平原,浪涛永远拍向海岸,大家上不了天的。
有一天晚上,朋友说她觉得自己不开心。我说:“你赶紧去阳台上看看月亮,今晚的月亮特别亮,温度适宜,桂花还有最后的香气。”
过了一会儿,她发来消息:“真的啊,今年的秋天真长。”我答:“是啊!我最爱的几件风衣已经轮流穿了快一个月,穿得从容不迫。”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淡淡地笑,淡淡地互道晚安,结束聊天前,她说要去搞明天上班要穿的衣服的搭配,免得早晨时间来不及。我想象她打开衣橱,拿出漂亮的衣服,配好挂在衣帽钩上,因为有了它们,明天变得充满希望、有所期待。
这么淡淡地忙着当下,淡淡地期待着明天,就是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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