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寒
那个孩子是我第一次做班主任时遇上的一名学生,长得黑黑瘦瘦的,成绩不是很突出,在班上总是默默无闻的。如果不是他有一次给我惹了祸,我到现在对他可能都没有多深的印象。
那阵子学校正在搞优秀班集体的评比活动,我迫切地想给自己一次展示自我的机会,对自己管理的那个班级倾注了不少的心血,生怕出一点纰漏。
在我的努力管理下,我们班的各项考核都稳稳地站在其他班级的前列,我看在眼里乐在心里——期末的优秀班主任非我莫属啦!
可就在我暗自高兴时,他给我惹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有一天晚自习,他竟跑到宿舍去洗衣服,给校长逮个正着。校长大怒,在全校的大会上点名批评了我,罪名是管理不严,导致学生目无校规校纪。
我把所有的账都记到他的头上。会后我将他叫到办公室,面色严厉地对他说,他必须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正在气头上的我早把宽容与理解抛到了脑后,我让他解释一下逃课洗衣服的原因,然后在全班同学面前做检讨。他脸红了,眼泪都快要下来的样子。但他一直沉默,不认错也不解释。我被激怒了,问他要了他父亲的电话号码,气咻咻地将电话打过去。
那天下午,一个五十多岁农民打扮的男子满脸歉意地敲开了我办公室的门,正是孩子的父亲。他说他是从建筑工地上直接过来的,那一身满是泥点子的粗布劳动服也印证了他的话。我心里忽然涌出一股难言的滋味儿。
上午的火气已下去了好多,我的态度也温和了不少。大体同他讲了一下孩子的情况,让他加强教育。
“对不起,老师,孩子让您操心了……”他一个劲儿地赔着小心,说一定会让孩子改好的,并一直为孩子给我添了麻烦而一遍遍地道歉。
看他讲得口干舌燥,我顺手将桌上的一只梨子递给了他:“润一下喉咙吧。”说真的,那一刻,我的心中有几分不忍了。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辛辛苦苦把孩子送进学校,却并不知道孩子在这里做了什么。
他接过梨子,千谢万谢地退出去了。不一会儿的工夫,他领着孩子来到我的办公室,倔强的孩子终于低下了头:“老师,是我不对,给您添麻烦了,以后我一定改……”泪水顺着他瘦瘦的脸流下来。“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呀,其实你的错误并不仅在你晚自习回去洗衣服,更在于你的态度……”我语气缓和下来,让他回去上课。
孩子抹著眼泪出去了,旁边的父亲一直看着儿子的背影远去,方如释重负一样松了一口气。
“这位家长,没什么事了,您……”
“老师,是这样……”他从口袋里掏出五张皱巴巴的十元票子交给了我,“麻烦您把这五十块钱交给孩子,让他再买一身换洗的衣服。我知道,他是因为没有换洗的衣服才抽晚自习的空儿去洗衣服的,第二天他还要穿它……这孩子懂事,知道我们家困难,从来不开口要的。我给他,他还是不会要的,您就说这是学校要求,在校着装要求干净整洁。”他的脸有些红了。顿了一下,他又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我送他的那只梨子,“这个,麻烦您也交给他,平时,他难得吃到……”
那只梨子,又从那位父亲的手上转到了儿子的手上——我转交的。我原本想着不接过来的,但我不敢轻视一位父亲对孩子殷切而无声的爱。
也因为那次经历,在此后的从教生涯中,在面对一些所谓的“问题”孩子时,我再也不敢随意为他们贴标签下定论。他们的真实,需要师者心上那双眼睛才看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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