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柔
我已经很多年不需要闹钟了。因为家里有两只鸟,一只是鹦鹉,因为断了一条腿被弃养,来的时候已经患上了抑郁症,总是把自己的翅膀撕扯得血丝斑驳;另一只是灰喜鹊,亲鸟不知道为什么死在巢外,这个孤儿在雨后被送到我这儿,身体极度虚弱,一度以为救不活它。
小动物的感知力比人类的灵敏,你给它一点儿爱,它就有无尽的求生力量。它们的努力其实也在治愈我。
每天早晨俩鸟醒来必须看见我,所以天只要亮了,灰喜鹊就开始踹门,鹦鹉配合着大喊大叫。我睡得再沉也得去给它们开门,放进卧室。它们冲进来,一个去窗帘杆上继续睡,一个直接往枕头边一躺,跟个人似的。耳边终于没了噪声,我打算再睡会儿。但能睡多久,取决于它们什么时候醒。这些半脑轮休的动物,睡眠是极短的。经常是鹦鹉站在我耳边大喊“妈妈”“宝贝”“小宝贝,你好呀”,灰喜鹊则用它的长嘴撬我的牙,或者干脆蹬鼻子上脸,在我眼皮上蹦。这么大动静,装睡的人都得起来。
在鹦鹉的甜言蜜语之后,灰喜鹊已经把它平时藏的各种食物摆满我身体周围,等我站在床边,再看床上,跟祭祀台似的有一个人形,围着小核桃皮、干鸡蛋黄、鸟粮、黄瓜头儿、樱桃核、脏手纸、硬币……干得漂亮!这是鸟在表达它的爱,我能数落人家吗?不能!扫床,全给扔了。灰喜鹊“啊啊”大叫着,不明白我为啥这么辜负它。
为了少欠点儿情,我只有早起,至少客厅有了动静,它们一开始叫,我就起来在它们眼前晃。这样,它们就不用惦记给我这个“小宝贝”准备乱七八糟的早餐礼物了。
鹦鹉冥冥之中会说人话一点儿不稀奇,稀奇的是这只鸟自打抑郁症康复后就变得特别爱持家。它喜欢纸盒子,把平时自己喜欢的东西分门别类都存在盒子里,一层一层码好,以至于我每天都得去它的盒子里取我的眼镜、我的门钥匙、我的笔等,倒是啥都丢不了。
灰喜鹊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放飞后依然坚定地留在家里,并且更加卖力地给我送东西。它会把它认为的好吃的全塞给我,不要还不行,它会给你放进头发里,再盖好,拿脚踩两下,或者看我坐着,直接掀开我的衣襟把好吃的塞进裤腰。
跨物种的母子之爱,让我每次出门前都得看看自己头发上或者肩膀上有没有鸟屎,鞋里有没有虫子和烂水果。
有时候家里没人,我恰好在外边出差,只能通过摄像头跟它们聊天。直到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到家开门的一刻,才发现俩鸟守在摄像头边正在睡觉,大概因为它们认为妈妈的声音从这里出来,就一直守在摄像头旁边等着,不肯离开。看到我进门,两只鸟立刻飞过来,羽翼下的风满满的都是爱。
每一只动物,都在给我做着生命教育,怎么对待生活、对待同伴、对待食物,怎么对待爱。它们纯净的眼神,就像一张滤网,淘汰掉人类的傲慢和贪婪。跟动物在一起久了,就更加向往自然。总想去它们的自然生境看看那些生命的自由奔放,于是开始了我的野外观鸟日常,开始了对很多自然保护区的生物多样性考察。
我年复一年等待着迁徙的鸟,那是它们千百年来对生命的承诺,每次看到焕然一新的繁殖羽,看到它们在林间或湖面做着艺术张力极强的求偶表演,都会感慨大自然的神奇。
我也像一只鸟,天亮自然醒,开车到附近郊区的荒野举着望远镜观察鸟,运气好的话还会遇见蛇、黄鼬、刺猬、野兔、麝鼠等。当我早晨七八点回到市区,身心已经充满电。因为小动物,我才觉得人间可爱。
夏季是捡到鸟最多的时候,雏鸟学飞时总会跌跌撞撞,大自然自有法则,有时候不管才是最大的帮助。很多人问我捡到鸟怎么办,甚至有人开着车拉了八只喜鵲雏鸟到我这儿,我每次都说“把人家的孩子还回去吧”!只要小鸟没有外伤,没有身处恶劣的天气环境,它们的生命体征没有受到威胁,就不要去献爱心。可以把雏鸟放在较高的比较隐蔽的台子或者树杈上,避免流浪猫来袭,也可以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当地野生动物保护部门,他们也能指导你该如何做。
其实对家里的灰喜鹊我一直很内疚,尽管它来的时候奄奄一息,一直拉水儿,站不住,不救只能等死。但救回来,它就会对人有印痕记忆,把人当成自己的父母,再回归自然,成活率很低。我一直在尝试带它去跟野外的灰喜鹊群社交,但两不情愿,对方排斥、攻击它,它也看不上跟自己长得一样的鸟。只能任由它在家每天热情洋溢地给我送各种好吃的,内疚时常让我心如刀绞,多希望它能融入鸟群,在自然界生儿育女。
大自然的不确定性是迷人的,同一块湿地,你每个时间段去都会看到不同的故事。自然教育也归于美学,让我们认识大自然的美。
希望更多人能从看一只鸟开始,到很多地方,在四季分明的鸟种记录里,感受大自然的馈赠。到山里爬到树上吃野生桑葚,踮着脚直接吃野生樱桃,弯腰掰下刚冒头的竹笋,轻轻从泥土里捧出鲜嫩的菌子……
进入自然,你会发现美无处不在。万物有灵,让我们用爱守护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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