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这场错综复杂、云谲波诡的黑暗争斗中,究竟谁会是最后的赢家……
1.县令伏法
这年初秋的一天,平遥县县城万人空巷,全县的老百姓都拥到了城西的刑场,看新上任的县令陆全顺监斩前任县令冯鸣去了。
说起冯鸣,平遥县的百姓没有不切齿痛恨的,他在平遥县当县令的这些年,贪赃枉法,坏事做尽,老百姓身上的皮被他扒了一层又一层,个个苦不堪言。以前到上面状告冯鸣的人是一拨又一拨,可结果冯鸣的乌纱帽照样戴得稳稳的,而那些告状的人却是下场悲惨。
俗话说:善恶到头终有报。冯鸣的所作所为终于惊动了朝廷,监察御史亲自过问了此案,冯鸣被罢官收监了。审理冯鸣之案的责任就落到了新上任的县令陆全顺头上。
陆全顺办事还真是雷厉风行,不到十天就审理出了冯鸣的十五条罪状,这些罪状条条都是罪大恶极。朝廷的批复也很快下来了,以冯鸣为首的一干人等被判了死刑。
平遥县的百姓听说了审判结果后,个个欢天喜地,同时又为平遥县来了陆全顺这么个好县令而高兴。
此时,偌大的刑场被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刑场上跪着三十多个罪犯,冯鸣排在了第一个,此时他是彻底蔫了,没有了往日的飞扬跋扈,在他身上和周围堆满了百姓从刑场外扔进来的瓜皮、泥巴和烂菜叶子。这三十多个罪犯中,有冯鸣为虎作伥的亲戚,也有与他狼狈为奸的帮凶。
当陆全顺宣读了冯鸣的罪状和审判结果后,围观人群中顿时响起了掌声和叫骂声。在群情激愤的气氛中,有一个人却显得十分安静,此人五十多岁,衣着华丽,派头十足。他坐在一把舒适的竹圈椅中,一手捋着胡须,一手握着紫砂茶壶慢慢地品茶,他的周围还侍立着五六个家人。他就是平遥县最有钱的富商马天云。
很快,人们急切盼望的行刑时刻到了。陆全顺一声令下,第一个人头落地的便是冯鸣。行刑的刽子手还是第一次杀这么多人,累得胳膊发酸,额头见汗。杀了好一会儿,总算剩下最后一个了,此人叫二痞子,是冯鸣的外甥。他仗着冯鸣的权势,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今天也算是罪有应得。
当刽子手的刀在二痞子的头上高高举起的时候,一直神情自若的马天云,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睛也瞪得大大的,手中的紫砂茶壶几乎要被他捏碎了。他今天来,就是为了要看二痞子人头落地。
马天云为什么会对二痞子恨之入骨呢?原来就在几个月前,二痞子亲手打死了马天云的独生子马亮。丧子之痛几乎要了他的老命。可当时二痞子的背后有冯鸣这个靠山,任马天云有一百个杀他的心,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如今,总算老天开眼,马天云今天要亲眼看着杀死儿子的凶手血债血偿了。
就在刽子手的刀几乎要砍到二痞子脖子上的时候,突然从人群外飞进来一道身影,“噌”的一声,双脚蹬在刽子手的身上,把刽子手连人带刀蹬翻在地,而这个人脚都没有着地,便借着刽子手身上的反弹力又飞出了人群,眨眼间就不见了身影。
这个人的动作实在太快了,连刑场内近在咫尺的卫兵都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还是那个刽子手,他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再看二痞子时,发现他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原来刚才飞进来的那个人,在蹬倒刽子手的同时,已经干净利落地一剑刺穿了二痞子的胸膛。
陆全顺急忙派人去追赶凶手,可哪里还追得上。人们都想不明白,是什么人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到刑场上来杀一个将死之人呢?
此刻马天云看着二痞子的尸首,脸上没有一点报仇雪恨的高兴,反而满是懊恼沮丧的神情。照理说二痞子不管是怎么死的,都算是为他儿子报了仇,但马天云为何会懊恼沮丧呢?原来这其中还有一段缘由。
2. 恶少火拼
马天云的儿子马亮是个典型的浪荡公子哥,他凭借家里的万贯家财和父母的百般溺爱,整天吃喝嫖赌,惹是生非。这天他正在家里闲着无聊,一个狐朋狗友跑来跟他说,红春楼新来了几个姑娘,其中有一个叫小貂蝉的长得特别美。马亮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往怀里揣了一叠银票,直奔红春楼而去。
红春楼的老鸨子一见马亮这个出手阔绰的常客,脸上顿时乐开了花。
马亮直入正题,问老鸨子:“听说你们这儿新来了几个姑娘,不知都是什么货色,叫出来让爷瞧瞧。”
老鸨子满脸堆笑地说:“马少爷,您的鼻子还真灵啊,这几个姑娘都是昨晚新来的,一个比一个水灵,包您满意。”
马亮往椅子上坐下,跷着二郎腿,说:“那还不赶紧给爷都叫出来,要真如你所说,爷少不了你的赏钱。”
不一会儿,老鸨子从后面领出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在马亮跟前依次站好。
马亮瞪起双眼,在这些女子脸上扫了一阵,最后定在了一个穿粉衣的女子身上。这个粉衣女子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出落得容貌俊美,娇小可爱。
老鸨子急忙凑到马亮跟前献媚道:“马公子的眼神可真是准啊,这个姑娘名叫小貂婵,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用不了多久准会成为我红春楼的头牌。”老鸨子又把嘴凑到马亮耳边小声说,“这个小貂婵还是个黄花闺女呢。”
马亮一听,眼睛瞪得更亮了,他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塞到老鸨子怀里,不耐烦地说:“废话少说,这些钱够不够?”
“够够够!”老鸨子笑着把钱揣起来,对身边的伙计喊道,“送马公子到小貂婵姑娘的房间,好生伺候着。”
就在马亮拉着小貂婵正要上楼时,突然从外面闯进来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他步子踉跄,满身酒气。老鸨子一见此人,头就大了。
这人也是这里的常客,人们都管他叫二痞子。这个二痞子人如其名,横行霸道,无恶不作,他除了会一身拳脚功夫外,更主要的是他有一个大靠山:他的舅舅是平遥县的县令冯鸣。
二痞子经常到红春楼白吃白喝白玩,可这里的人对他却敢怒而不敢言。他们知道,要是把二痞子的驴脾气惹毛了,他敢把红春楼给点了。
老鸨子心里虽然是一百二十个不乐意见到二痞子,可表面上还得热情招呼,她急忙上前扶住走路打晃的二痞子,满脸堆笑道:“二爷怎么这么好心情到我们红春楼来啊?您赶快楼上请,我让小翠好好伺候您。”
二痞子一听,一挥胳膊就把老鸨子甩在了地上。他瞪着眼睛吼道:“你这里来了新货,不让她们出来陪爷,还敢拿小翠来糊弄爷!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小心老子活剥了你!”
老鸨子趴在地上哼哼了半天也没爬起来,二痞子不再理她,他一眼看到了马亮和他身边的小貂婵,便径直朝他们走去。
二痞子和马亮本是一路货色,平时没少在一起吃喝玩乐,称兄道弟,看似交情深厚,其实一文不值。
二痞子来到马亮跟前,说道:“马老弟好兴致啊,也到红春楼找乐来了。”二痞子跟马亮说着话,可眼睛却一直盯在小貂婵的身上。
马亮见二痞子不怀好意,心里来气,冷冷地说道:“二哥,小弟还有些事要办,改日请二哥喝酒再好好聊聊。”说完就拉着小貂婵往楼上走。
二痞子赶紧跨上一步,双手一横,挡住马亮说道:“怎么得了美人就忘了哥哥啦,太不仗义了吧!我看这样吧,哥哥我今天心情不好,兄弟就把这个妞让给哥哥如何?”
马亮没想到二痞子竟然会这样厚颜无耻,真恨不得扇他几个耳光。不过他还是清醒地知道,二痞子不光身强体壮,还有一身功夫,就是十个自己也打不过他。
可马亮也是骄横惯了的,何时受过这样的气啊?他强压怒火,冷笑道:“二哥你也知道红春楼是花钱找乐子的地方,把她让给二哥也可以,不过我可是花了五百两银子的,要是二哥能掏出五百两银子来,冲着我们之间的交情,兄弟二话不说,立马走人!”
马亮知道二痞子一向白吃白玩,身上从不带银子,他这是故意给二痞子难堪,意思是说你要是没钱,就别到这种地方来。红春楼的人向来都是喜欢马亮、讨厌二痞子的,听了马亮的话,都向二痞子投去了鄙夷的眼神。
这下,二痞子的脸上挂不住了。他一把揪住马亮的前襟,恶狠狠地说:“小子,你不就是靠着你老子有几个臭钱吗?少在二爷面前耍威风!你信不信我一拳就能送你见阎王,让你有再多的钱也没处花。”
马亮此时要是说些软话,或许也就没事了,可他一来骄横惯了,二来要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服软,也太没面子了,于是,他脖子一梗,说:“二痞子你赶紧松手,给小爷道歉,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哈哈!”二痞子本来就喝了酒,被马亮这么一顶撞,顿时气冲脑门。他狂笑一声,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马亮的腰带,一使劲,就把马亮高高地抛了起来。在马亮落到他面前时,他又抬起腿狠狠一脚,踹在马亮的肚子上,然后,顺势像踢球一样把马亮给踢了出去。只听“扑通”一声,马亮落地后,便口吐鲜血一动也不动了。过了半天,才有人敢上前探了探马亮的鼻息,发现他已经没气了。
当马天云听说儿子被二痞子给活活踢死了,他当场就昏了过去。等他醒过来时,第一件事就是想到要给儿子报仇。
马天云找到县令冯鸣讨说法。平时,他们两人一直互相利用,狼狈为奸,干了不少见不得阳光的坏事。马亮被活活踢死这事,要是换上旁人干的,恐怕马天云要让凶手全家来偿命,冯鸣真会给判个满门抄斩,可这事偏偏是他宝贝外甥干的,冯鸣就难办了。
冯鸣说了一大堆安慰马天云的话,让他往长远看,不要因为这件事伤了他们的和气。马天云也是个聪明人,知道冯鸣在这件事上是不会帮他的,要是再纠缠下去,恐怕连自己也得搭上,于是他只有打掉牙往肚里咽了。马天云回家后,就连悲伤带窝火地病倒了。
几个月后,马天云的病虽然好了,可这事怎么想怎么顺不过这口气来,他琢磨着说什么也不能让儿子白死啊。马天云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一个给儿子报仇的办法,那就是花钱雇人暗杀二痞子。可二痞子有一身好功夫,要是随便雇几个江湖混混,到时人没杀成,再把自己扯进去就完了。马天云考虑再三,最后锁定了一个理想的人选,这个人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人称金一万。
没有人知道金一万的真名,就因为他每杀一个人的费用是一万两黄金,由此得了金一万这个称号。虽然金一万的费用极高,可他做事干净利落,不会给买家留下任何麻烦,这正是马天云想要的。而且,其他江湖杀手一般事前都会收一部分订金,可金一万向来是完成杀人任务后再收钱,这是因为他武艺高超,非常自信,也没有人敢赖他的账。
于是,马天云通过关系人秘密联系上了金一万。谁知没过几天,事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冯鸣被朝廷依法定了罪,由于二痞子恶行累累,也被判了死刑。
马天云心里是异常高兴,这样既为儿子报了仇,又可以省去给金一万的一万两黄金了。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二痞子会在就要被砍头的那一刹那,被人给刺杀了。别人不知道是谁干的,可他心里清楚,除了金一万还会有谁。
马天云越想越来气,金一万这时候来杀人,这简直跟抢钱没什么区别。可刚才金一万的身手他也看见了,就是有天大的胆他也不敢赖账啊,看来这一万两金子还是省不了了。这件事又不能说出去,马天云只得哑巴吃黄连,把苦水往肚里咽了。
3. 贪官心黑
回到家后,马天云还在心疼他那即将失去的一万两金子,气恼加懊悔,一时间呆若木鸡,不吃不喝。就在这时,管家匆匆进来说,县衙来人捎话说县太爷陆全顺请马天云过府议事。马天云一听不敢耽搁,赶紧收拾妥当赶往县衙。
因为快速处置了冯鸣等恶人,现在平遥县的百姓都以为陆全顺是个为民办事的好官,可马天云心里清楚,陆全顺跟冯鸣是一路货色,都是利欲熏心的贪官。在陆全顺还没正式走马上任时,听到风声的马天云就派人偷偷给陆全顺送去了一万两银子,要不然就凭他和冯鸣之前干的那些罪恶勾当,判他个斩立决都是轻的。
见到陆全顺后,马天云极尽赞美之词,夸赞陆全顺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官,一到任就为平遥县除了大患,他的到来是平遥县百姓的福气。陆全顺也夸马天云是个难得的经商人才,将来平遥县的繁荣昌盛少不了他的帮助。
两个人互相吹捧了一番后,陆全顺把话切入了正题,说道:“这次请马老板前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县衙翻新装修之事。由于年久失修,平遥县的县衙已经破旧不堪,本县新官上任总要有个新气象嘛,但由于前任县令冯鸣的贪污,县衙库存几近空空。本县无奈之下,只得求助马老板帮忙,在平遥县也只有马老板有这个实力了。”
马天云听了,立刻拍着胸脯说道:“大人能看得起我,实在是草民的荣幸,翻新县衙草民愿出白银一万两。”马天云心里清楚,翻新县衙有一千两足够了,多出的九千两不言而喻是给陆全顺的。
陆全顺笑道:“马老板的心意本县心领了,但你毕竟是个生意人,本县不能让你白白拿出一万两银子,本县打算和马老板做笔生意如何?”
马天云不知陆全顺是何用意,心中顿时警惕起来,但脸上还是一副卑躬屈膝的神情,问道:“大人有何吩咐?草民一定照办。”
陆全顺说:“你可知道这平遥县城最好的宅院是哪座吗?”
马天云道:“这个草民当然知道,是前任县令冯鸣的宅院。”
陆全顺道:“这次查获的冯鸣的赃款均上缴朝廷了,只剩下这个宅院归本县处置,本县想把它卖给马老板,来补充县衙的库存。”
马天云毕竟是生意人,陆全顺一说完,他便在心里合计了一下,冯鸣的那所宅院确实不错,能值个两万两银子,但是要从陆全顺手里买,就不能给两万两了,怎么也得多给他一万两。
马天云刚想说他愿出三万两买下这座宅院,但多年做买卖的习惯,又让他把到了嘴边的话给收了回来,改口道:“草民愿意买下这所宅院,不知大人要卖多少钱?”
陆全顺哈哈大笑道:“本县一看就知道,马老板是个爽快人,那就二十万两银子算啦。”听陆全顺的语气,好像让马天云出二十万两,倒让他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二十万两!”马天云想装镇定也装不下去了,二十万两实在是高得太离谱了,这还不如直接去抢。
陆全顺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二十万两对马老板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可别忘了,冯鸣虽然死了,但他的同党还有一些没归案呢,本县还是要挖一挖的。”
听了陆全顺的话,马天云不敢再多说什么了,相比之下,还是保命重要,他答应陆全顺尽快凑出二十万两银子送过来。
马天云在县城有座钱庄,他的钱都存在那里,他派人连夜赶往钱庄去提钱,因为陆全顺只给了他三天时间。
这一天,马天云可真是倒大霉了,接连损失了一万两金子和二十万两银子,他心疼得一夜都没睡好。可他哪里知道这只不过是噩梦的开始。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马天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惊醒了,是管家在外面喊他。马天云急忙翻身下了床。
当听完管家的汇报后,马天云散了架似的瘫在地上。原来昨晚派往钱庄的人刚走到半路,就碰上了从钱庄回来送信的人。钱庄的人说在昨天傍晚,钱庄刚要打烊,突然冲进来一群手拿兵刃的蒙面人,这些人个个武艺高强,钱庄的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钱庄被洗劫一空。
4.恶霸更狠
到了第三天,陆全顺还不见马天云送银子来,便有些坐不住了。他在心里骂道,这奸商还真是爱财如命,看来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是不知道本县的厉害了。
陆全顺刚要派人去找马天云,门突然被人推开,从外面走进来三个人,为首的是个面露凶相的中年汉子,他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个个打扮干练,身上带着兵器,一看就是江湖中人。
陆全顺一见这三个人,顿时威风全无,说话也有些结巴了:“这……不是李堂主和……左右护法三位大侠吗?”
为首的中年汉子大大咧咧往太师椅上坐下,那一男一女便像护法神般在他身后一左一右站立着。
中年汉子说道:“恭喜陆大人如愿坐上了县太爷的宝座啊。”
陆全顺立即躬身说道:“这还不是全靠李堂主的帮忙吗?”
中年汉子冷冷地问:“陆大人没忘记明天是什么日子吧?”
陆全顺道:“这我怎么敢忘呢,明天是我们约定还钱的日子。”
“那就好,我们今天来只是提醒陆大人一下,明天要是见不到钱的话,就别怪我们翻脸无情了。”说完,三人扬长而去。
陆全顺送走三人后,发现自己已是一身冷汗。这三人可都是要命的阎王!为首的中年汉子是白鹤堂的堂主李雨,那一男一女是他的左右护法。白鹤堂是江湖中的一个门派,他们专以放高利贷为生,这些人个个凶残狠毒,那些不能及时还钱给他们的人,都会被残忍杀害。
陆全顺为什么会和白鹤堂扯上关系呢?原来他这个县令是花钱买来的,为了当上平遥县的县令,他跟白鹤堂借了五万两银子,并写下字据说好一个月后还银二十万两。
陆全顺在审理冯鸣的案件时,有多条罪证都牵扯到马天云,但他都给压了下来,他保住马天云就是为了从马天云身上敲出银子,好还白鹤堂的债。
于是,马天云第二次被陆全顺请进了县衙,这次陆全顺没了第一次见面时那些假惺惺的客套话了,他阴沉着脸,开门见山地问马天云到底出不出银子,要是不出,就会被当作冯鸣的同党处置。
当陆全顺听马天云哭丧着脸说完钱庄被劫的事后,他的心顿时就凉了。当初他煞费苦心保下马天云,就是希望马天云现在能帮自己一把,这明天要是拿不出银子,白鹤堂的人还不把他给剁了。
陆全顺看着马天云这个倒霉蛋越看越来气,他大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本县也帮不了你,你和冯鸣干的那些勾当足够定你的死罪了。”
马天云一听,吓得急忙跪倒在地,哀求道:“大人饶命,大人开恩,草民想办法,草民还有钱……”
陆全顺一听,心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他语气缓和了些,说:“这就对了,命可比钱重要,钱没了可以再挣,可这命要是没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说说你还有多少钱?”
马天云道:“草民家中有一尊祖传的翡翠玉佛,能值二十万两黄金。”
“二十万两黄金!”陆全顺听了,先是惊讶,转而又怒不可遏,二十万两,还是黄金,这是多么大的一笔钱啊!他认为这是马天云为了保命,故意编的谎话来骗他。
陆全顺气得一脚踹倒了马天云,从腰上扯下一块玉佩,伸到马天云面前气呼呼地说:“什么破玉佛能值二十万两黄金?我还说我这块玉佩值一百万两黄金呢,你信吗?”
马天云急忙又重新跪好,说道:“大人,草民说的可都是实话啊,昨天已经有人上门说愿意出二十万两黄金买下玉佛,我们已约好明天交易。”
陆全顺双眼盯着马天云看了半天,觉得他不像是在说谎,心想死马当活马医,就信他一回吧。关键是陆全顺现在也没别处去弄二十万两银子,马天云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为了防止马天云耍花招,陆全顺说他明天要派人监督马天云进行玉佛交易。
马天云走后,陆全顺马上找到了白鹤堂的人,跟他们说了明天玉佛交易的事情。他让白鹤堂的人装扮成自己的人去监督马天云交易,到时那二十万两黄金和玉佛都归他们所有,以此来抵消他欠白鹤堂的二十万两白银。
二十万两黄金和一尊价值二十万两黄金的玉佛,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白鹤堂这些视钱如命的亡命之徒一合计,认为如果这笔买卖真做成的话,他们就可以退隐江湖过神仙般的日子了。最终他们与陆全顺拍板成交。
5.玉碎人亡
马天云回到家后,小心翼翼地从密室中捧出那尊祖传的翡翠玉佛。这尊玉佛果然晶莹剔透,色泽柔润,雕工精湛,一看就是少见的稀世珍宝。马天云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烧香请罪,请求祖宗原谅他这个不孝子孙要把玉佛转手卖掉,并哭诉他是被人逼迫,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马天云跪拜完祖先之后,又想起昨天登门的买家,心里不由疑云重重。他家有祖传玉佛,几乎无人知晓,可这个买家不但知道,而且还知道玉佛的价钱,尤其是买家所选择的时机,使自己根本无法拒绝。
第二天一早,马天云领着二十多人,带着玉佛赶往买家提出的交易地点。这二十多人中只有五个是马天云的下人,其余的名义上是陆全顺派来监督马天云交易的衙役,其实全是白鹤堂的人假扮的,而且都是堂里的高手。马天云见这些人面色不善,心中更加惊恐不安,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买家提出的交易地点在城北十多里地的一座荒废的院落里。这座院落很大,看上去有几百年了。院内多数建筑已成残垣断壁,但从那些腐朽的雕梁画栋可以看出,当年这院落的主人是个极为华贵富有的大官。
一干人等进入院子,马天云一眼看见那个买家早已等在里面了。买家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看上去精神俊朗,但他脸上却流露着一种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和沧桑。
在买家身后放着十几个大木箱子,里面放的应该是用来买玉佛的金子。白鹤堂的人看着这些箱子,都露出了贪婪的目光。而堂主李雨的眼睛却一直在这个买家身上打转,凭他混迹江湖多年的经验,他觉得这个人一定不简单,否则怎么敢只身带着这么多金子来买玉佛。
马天云上前说道:“小老弟,我已经把玉佛带来了,我们的交易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买家道:“当然可以,不过我要先验验货。”
马天云刚想说话,李雨抢先说道:“可以,我们这么多人也不怕你耍花样。”说完他冲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这个人一把从马天云的家人手中夺过装玉佛的盒子,走过去递给了买家。
买家打开盒子拿出玉佛,仔仔细细查看了半天,才确认这是件稀世真品,但让人不解的是,买家却没表现出多大的兴趣,脸上反而有一丝哀伤和惆怅。
就在大家困惑之时,买家突然高高举起玉佛,用力向身旁的一截断石柱砸去,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玉佛顿时被摔得四分五裂。
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的马天云急忙扑过去,疯了一样从地上捡起玉佛的碎块,想再把玉佛拼凑上,可玉佛已经被摔得粉碎,哪里还拼凑得上。
马天云一阵悲伤之后,愤怒地冲买家大喊:“你疯了吗?为什么要摔碎我的玉佛?”
买家淡淡地说:“玉佛你已经卖给我了,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告诉你吧,这里本来就是这尊玉佛的归所。”
马天云不明白买家的意思,于是买家便讲了他与这尊玉佛的渊源。原来这个买家的祖先是朝廷的一位大官,在他年迈告老还乡之时,朝廷念他对国家有功,便将这尊玉佛赏赐给他。买家的祖先把这看成是无上的荣耀,他立下祖训,让他的儿孙世世代代守护好这尊玉佛。不料到了他孙子这辈,由于家道衰落,又赶上大灾之年,为了一家人活命,他孙子只得违背祖训把玉佛给卖了。他孙子临死之前又留下遗嘱,要他的后人无论如何也要把玉佛买回来,以慰祖上的在天之灵。
于是买回玉佛就成了这家人世代的心愿,可玉佛几经易手已经身价暴涨,买家的几辈先人因为没能完成祖上的遗愿,都在自责中遗憾去世。
到了买家父亲这一辈,日子已经日趋殷实,为了凑足买玉佛的钱,他父亲铤而走险,倾其所有去关外贩卖马匹,不料却遭到了马贼的打劫,不但马匹尽失,他父亲也死在了马贼手上。他母亲因悲伤过度,不久也病逝了,买家便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
家破人亡对买家的打击很大,他发誓无论如何也要买回玉佛,以了困扰他家几辈人的心愿。今天他终于如愿买回了玉佛,可面对玉佛,他却感到惆怅哀伤,要是没有这尊玉佛,他的父母也许还幸福地活着。
买家说,他今天选择的交易地点就是他家的祖宅,他在这里把玉佛买回来,算是对祖先有个交代,他把玉佛摔碎是不想让它继续牵绊他和他后人的生活。
众人听了买家的故事后,一时间都沉默不语。
白鹤堂堂主李雨听了,则气恼地大骂:“你个败家子竟然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摔碎了,真是该死!虽然你买了玉佛,可我们还没看到钱呢。你听着,二十万两黄金要是少一个子儿,本堂主决不饶你!”
说罢,李雨面露杀气,指挥他的手下上前打开木箱,清点数目。几个大木箱一打开,黄灿灿的金子展现在了大家眼前。白鹤堂的人个个心花怒放,可马天云却一脸哀伤,他意识到这些金子恐怕他连一两也得不到了。
白鹤堂的人清点完后,向李雨报告说,黄金只有十九万两,还差一万两。李雨恶狠狠地责问买家为何少一万两。
买家淡淡地说:“我是从马老板手中买的玉佛,二十万两黄金一分不少。这里之所以只有十九万两,是因为之前马老板欠我一万两。”
马天云一听自己欠他一万两黄金,吃惊地说:“难不成你就是……”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李雨已经拔出剑来,刺穿了他的后背。对李雨来说,这些金子跟白捡来的一样,多一万两少一万两也无所谓了,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杀人抢金子了。
马天云带来的那几个下人也被白鹤堂的人杀了。就在李雨准备对买家下手的时候,突然院门被打开了,在外面放哨的人身负重伤跑了进来,对李雨说:“不好了,堂主,我们已经被官兵包围了……”他的话音未落,就从外面射进来如雨一般密集的箭。
带人包围院子的不是别人,正是县令陆全顺。这陆全顺不但贪,而且又阴又狠,当他听马天云说了卖玉佛的事后,他怎么甘心把这么多钱拱手让人呢?于是,他把白鹤堂的人骗到这里,来个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在陆全顺还没正式上任平遥县令之前,朝廷考虑到冯鸣在这里为官多年,肯定培养了不少自己的势力,为了能让陆全顺顺利查案,朝廷给了他一项特权,他可以随意调动州府的城防军。昨天陆全顺派人拿着自己的令牌,偷偷去军营调来了一千城防军。当马天云他们走后不久,陆全顺带着军队也出发了。
陆全顺悄悄带人包围院子后,下达了进攻的命令,他要求对里面的人格杀勿论,一个不留。这些城防军个个身经百战,勇猛善战,尽管院子里的人武功高强,可最终还是寡不敌众,都被歼灭了。
清理战场的时候,马天云和白鹤堂的人的尸首都找到了,可唯独不见那个买家的踪迹。陆全顺看到这么多黄金,早就乐得合不拢嘴,哪会去理会买家的死活。
陆全顺得意洋洋地走到李雨和马天云的尸体前,用脚踢踢这个,又踢踢那个,然后哈哈一笑,道:“李堂主,马老板,谢谢啦!这些金子本县收下了,不过,二位请放宽心,本县会给二位烧很多很多冥钱,足够二位在阎王爷那儿尽情享用的。”说罢便吩咐手下,搬了金子,打道回府。
事隔一个多月后的一天早上,下人见陆全顺迟迟没有起床,便到他房中查看,发现陆全顺倒在血泊中,已经死去多时了。
堂堂一个县令被人行刺也算是个大案件,上面派了人来侦破此案。经过调查,发现陆全顺是被一个用剑高手刺了十九剑而死的。杀手在陆全顺房间的墙上,留下了几个大字:“一剑一万金,金一万从此绝迹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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