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那天下午聊得很尽兴，咖啡就续了三杯。其间一个胖胖的女孩坐在不远处的角落里，一直目不转睛地看他。咖啡快喝完了就过来轻声地问他要不要续杯，比服务员还细心。偶尔我们聊到一些合作项目，他就招手叫女孩过来，她抱着本子迅速地记录着他的需求。
喝到第四杯咖啡时，那女孩又走过来，低声在他耳边说话。我听得隐约，大意是劝他不要喝这么多咖啡，以免晚上失眠。他随意地点点头又摆摆手，那女孩就很高兴的样子，喊着服务员把咖啡换成了柠檬水。
我看得有趣，便问：“你助理？”
他点点头。
我仔细打量那胖女孩，实在是其貌不扬。“跟了你多久了？”他有点儿茫然，努力回忆着：“四……不，五年吧？记不太清了。”“为什么会选择她？”我有些好奇。我见过他那些漂亮女伴，每一个都相貌不俗。“做事认真拼命啊，人也挺机灵。用习惯了，离不开。”他笑起来，“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拜托，我只是用她做助理，又不是跟她过日子。”
朋友出去接个电话，大约是谈工作上重要的事，半晌未回。我无聊，就招手让那女孩过来。我逗她：“你工作真努力，要不你来我这边做事？我给你双倍薪水！”她吓了一跳，几乎是立刻就摇头，下意识地回答：“不，谢谢。”我笑起来：“你老板到底给你开了多少工资，让你这么死心塌地？”她脸红了，笑着摇摇头。“你喜欢他？”问完连自己都觉得唐突，她却很坦然地点了点头。
她笑：“我知道自己条件很差，所以从没抱什么奢望。何况……”她顿了一下，“他也都知道。”“他知道？”我有些发愣，这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窗户纸一旦被挑破，双方还能这么坦然？她点头：“他看过那么多的仰慕和喜欢，我那点小心思，瞒不过他。我也没想瞒。”我皱皱眉头，不知为什么，脑海里浮现出“利用”两个字。她仿佛看穿我的想法，唇角露出一个苦笑，“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看中我的面面俱到，无微不至。我也有我的私心。各取所需，没什么大不了。”
“那你到底图什么？”她笑着摇头：“什么都不图，每天这么看着他，我就很开心。忙到死都觉得开心。”“那他将来结婚了，你怎么办？”
她的目光有一瞬的黯然：“可能就离开了吧。在他身边的这几年也是很好的锻炼，学到了很多东西，以我的资历，出去完全可以找一份更好的工作了。”
我忍不住唏嘘：“你还年轻，浪费这么多光阴在一个不可能得到的人身上，何苦呢？为什么不早点去找自己的幸福？”
她摇头：“我早就想通了。在他身边多停留一分钟，自己就多快乐一分钟。人这一生追求的是什么？钱啊权啊爱情啊家庭啊，不都是为了‘快乐’这个终极目标？对于我来说，在他身边的每一天都很快乐，这足够了。”
我看着她平庸又冷静的面孔，莫名想起古书中那个叫钟无艳的女人。
这世上当真有太多的钟无艳深爱着齐宣王。哪怕对方心里只有貌美如花胸大无脑的夏迎春，也阻挡不了这一场飞蛾扑火九死不悔。可你不得不承认，被点燃的时刻，她们因刹那温暖而心怀喜乐。多少孤注一掷，终究未能发声；多少心甘情愿，但求默守身旁。不是不明白幸福只是瞬间，只是在努力把这些瞬间延长。想着，这也是另一种形式的永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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