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军:从金山“宰相”到小米“沙皇”

转载 网络  2019-04-13 16:33:45  阅读 1305 次 评论 0 条

还债

2007年10月20日出版的《IT时代周刊》以同月9日在港交所上市的金山软件CEO雷军为封面文章,全文万余字,题为《雷军和他的金山王国》。这篇“公关文章”在用“金山王国”一词时,不知是否斟酌、“推敲”过。

当然,比起这样的细枝末节,两个月后,也就是12月20日召开的雷军辞任CEO的媒体交流会上的内容更值得品读。这件事,大概是像《IT时代周刊》这类刚刚对雷军高唱过赞歌的媒体始料未及的,也不愿看到的。毕竟,上市成就的光环、铸就的“王国”不到两月就被“国王”抛弃了。

不过,媒体们不必觉得尴尬。事实上,金山创始人求伯君、张旋龙也没想到。11月间,当雷军初次向他们提出此事时,求伯君的反应是,“我跟大家一样,真的很惊讶。”而张旋龙认识雷军16年来第一次在雷军面前发脾气,“我觉得不可思议”。

然而,如果陈年当时想起了自己两年前一段往事的话,他应该能够感同身受,并理解雷军。2014年,陈年对《人物》杂志讲了一段“素材”以“佐证”雷军身上的“善意”:2005年,陈年为求解内心之难题,丢下“我有网”的经营,花了八个月闭关写作自传体小说《归去来》。作为我有网股东的雷军,在这期间未提一句有关生意的事。当陈年把样书送给雷军,雷军说了一句让陈年难忘的话,“其实你经历的这些,我也在经历”。

在发布会上,雷军的一席话,大概就是在说他所经历的是什么:

在过去的八年里,就像马拉松长跑一样,我只有一个目标,把公司做好,完成IPO。其实,IPO只是公司发展的一个阶段,由于我们不顺利的IPO过程,(因此)在我内心深处,IPO就像攀登珠穆朗玛峰一样,是我一定要完成的目标。完成这个目标之后,有不少朋友问我(感想),我讲了两个字,“还债”。

第一个,要还求总、张总的知遇之恩,他们给了我这个平台。他们作为金山最早的创办人,我希望他们能够看到这个公司成功,看到自己的心血能使公司到一个相应的规模。

第二点,因为去年的融资是我牵头的,我跟不少的投资人,尤其去年的GIC也有一些承诺,我觉得IPO的完成也让他们赚到了钱。最最重要的是,跟我一起打拼多年的同事们,我开了无数张空头支票,还没有换成钱,这是一个遗憾。

《人物》杂志也提到了这一点:“‘我每天给大家打气,给大家画饼,画到后来你发现负债累累,如果不上市你这一辈子都还不清。’雷军曾感慨。”

这一席话,一方面讲雷军懂得感恩、责任感强,所以,他不会像陈年一样中途撂挑子;但另一方面也透露出他的痛苦。而上市,就像希腊神话中那个不断被推上山又滚落至山谷的巨石。五次上市的种种努力,似乎耗尽了他的才华,燃尽了他的激情,也折损了他的理想,以及少年得志带来的高傲和自信。

虽然最终成功上市,但刺激并非止步。金山的市值不过53亿港币。同年11月在港交所上市的阿里巴巴市值1500亿多港币,根本不在一个量级。

我们无法得知,曾经的学霸雷军忙碌之余是否想起过北宋名相王安石的一篇文章《伤仲永》,自问过自己是否也如金溪民方仲永一样“泯然众人矣”?

电影《无名之辈》上映时,有一句话让很多人唏嘘不已,“人这一生,终要和自己的平凡和解”。“和解”,对每个人来说都不容易;对雷军来说,更不容易。更重要的是,他不愿意,也不甘心。

周鸿祎对《人物》杂志的记者说,“雷军太在意别人对他的评价了。你越在意,越要把自己描绘得比较高大上,你就比较累。唯一我比他强的,就是我脸皮比他厚,不太怕别人骂我,或者骂我,过去了,就算了。”

曾经很知名的博主方兴东也有类似的感受,“雷军心思很重,一些无心之举也会伤害到他。2000年,有一次雷军来找方兴东,正逢方在接一个投资者的紧急电话,让雷等了半个小时。这件事让雷军10多年一直耿耿于怀。‘每次一喝酒,他喝到一定程度,必然要说这个,起码给我讲了5次。我每次说,好了雷军,这个事情说到这里就忘掉吧,是我不对,但是,你看他就忘不掉’。”

雷军在辞任交流会上感谢大家赠送的“最勤奋的CEO”这个“奖状”。“劳模”这个词,听起来很好,可是,它终究离成功还是有非常遥远的距离。它就像上天给的“安慰奖”一样,其实一点也抚慰不了不甘平凡的人那颗未济之心。也许,它更像勾践座位前面的苦胆,时时刻刻体现的不是荣耀,而是别的东西。

2016年,小米的成功让雷军已经能坦然自嘲,他在《遇见大咖》的镜头前说,“我出道也是很早的,我1989年就出道了。我这个年纪,我跟他们说我也属于老革命,但是跟我熟的朋友就觉得,你看雷军这么拼命也就干成这个样,本质上雷军也不行,战略能力差了一点。”

2007年10月9日,金山上市,雷军致信“全体金山人”,全文677字;十一年后,小米在香港上市,雷军的公开信2244字。心境已然大不同。

退休

雷军2007年离开金山CEO位置时,其实刚满38岁零4天,说“退休”,显然言过其实。

在接受《遇见大咖》记者史小诺的采访时,雷军说,“我退休的那3、4年时间里,我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我没有把自己放在成功者(的位置上)。”

但是,雷军的内心可能并没有真正视自己在金山的履历为成功,尽管在世人看来,他至少也算是功成名就了。

然而,金山的CEO也是CEO,也是一家上市公司的CEO。“归隐林泉”之后,雷军“不要司机了,没有秘书,没有办公室,什么都没有,就是一个双肩包”。在北京的冬天,下雪天打车是很困难的,就像任何一个在路边打车的人一样,一等等四五十分钟。自己有车也不开,因为“停车很麻烦”。有意思的是,“打车难”在今天能成“轶事”的,还有一家公司。

2008年的一个雪夜,特拉维斯·卡兰尼克(Travis Kalanick)和加勒特·坎普(Garrett Camp)在巴黎街头打不到出租车,于是萌生了“拼车服务”这一想法,于2009年成立了Uber公司。

当然,雷军事实上并没有真正退休。他还无法和平凡和解。

有理由相信,他肯定反思过自己的战略能力到底行不行。在周鸿祎看来,过去雷军战略能力的确不咋样,但后来变得厉害了:“雷军真正脱胎换骨的变化是他离开金山,出去做投资。在那之前,你可以说雷军还不太懂互联网,在那之后,雷军成了一个互联网专家。我觉得他当年离开金山,也许很郁闷,也许不太开心,但这个挫折没有把他击倒,反而是给了他一个跳出来反观自己的机会。

一旦把互联网的‘道’弄明白了,雷军过去这么多年积累的那些‘术’马上就会发挥作用。”

他是如何反思的呢?隐忍求索的细节恐怕难以知悉。但是,我想其中至少有两点。

第一,离开金山后,他才真正开始谋划、筹建自己的“王国”——这也是我为什么说《IT时代周刊》那篇文章的标题用词欠妥的原因。也许他的内心一直有一个熊彼特所说的“独立王国”梦,但至少在彼时,金山王国的国王不是雷军,而是他的“恩公”——求伯君、张旋龙。

无论做什么,雷军都至少要征得求、张的首肯。这其中,不免会对其个人意志有诸多打折。这也与雷军的个性有关。他对史小诺说:

“我有时候(是)很难说‘不’的一个人,因为我不愿意让大家不开心,这是我性格的缺点。我知道这件事我不应该答应,但是,我有时候实在拉不下面子,所以,我这样的性格就会导致我在今天这个位置上会非常的累。”

金山旧部、小米副总裁尚进的感受是,“我们在金山觉得雷总是老板,但那时候他肯定不是。他的弦绷得很紧,他非常尊敬董事会,甚至到了我们感觉不必要的状态。”

退隐的雷军,“无官一身轻”,即便错了、输了,那也是愿赌服输,不必对其他人觉得有亏欠。这解放了雷军。因为如果一个人总是患得患失,不免自缚手脚,“使我不得开心颜”。2011年,当雷军抵挡不住求伯君、张旋龙二人的“情感攻势”,于7月正式接任金山董事长一职,并全权代理两位创始人的投票权。

与2007年时相比,“董事长专业户”雷军创办的小米已声名鹊起,开始成为现象级企业。 这个时候,“雷军和他的金山王国”才真正名副其实。此前,他是一个尽心尽力、勤勉奋进并有身股的管家而已。当然,也因为有了新思想,所以他对金山的改革显得更有底气,也更游刃有余,更有老板气质。

“我接手金山的时候,就对金山的问题理解得非常透彻”,把企业文化的口号改为两句话“志存高远,脚踏实地”,调整了薪酬结构和激励机制、业务结构,总结起来,就是20个字,包产到户、关停并转、放水养鱼、腾笼换鸟、筑巢引凤。金山也不负所望,逐渐从边缘回到第二梯队;其股价从回归时的4港元左右一直涨到30港币附近。

另一点,在我看来,是他如何“复盘”金山对垒微软过程中的得失。求伯君对《人物》杂志记者说,“我们最早的时候说,一定要把金山做成中国的微软。我们的口号是:让金山的软件运行在每一台电脑上。雷军确确实实在为这个志向而努力。”这个梦想与比尔·盖茨的梦想——“让每一张桌子上有一台电脑”可谓异曲同工。不仅梦想相近,管理也有相似之处,例如,雷军要求金山人周一到周四着正装。

然而,微软给雷军的“教训”也是最多的。

据《IT时代周刊》那篇文章所述,1996年,windows95中文版正式发布,office被捆绑销售。“原本占办公软件90%市场份额的WPS迅速溃败,金山技术优势荡然无存。”时任北京金山公司总经理的雷军带领员工夜以继日地开发新产品“盘古”。在中国神话中享有开天辟地之功的盘古,未能爆发出洪荒之力挽回金山的颓势,仅销售2000套,“200多万元的开发、宣传经费血本无归。”

后来,周鸿祎在雷军的车里说“盘古”不好,雷军有点生气,但仅表现为闭口不言,看着窗外开始抽烟。“后来我才知道盘古是他的第一次滑铁卢,结果我就拿这事批评他,他肯定会觉得很难受。”

的确,雷军很难受,不是一般的难受。“那一年,我失去了理想。”《IT时代周刊》写道。1996年4月,他提出辞职,当时还不流行“身体原因”。在求伯君的挽留下,雷军休假半年,于11月1日回到金山,开始了“游击战”,做“微软不做的领域,然后以战养战”。

这些“战役”包括国内首套商业PC游戏《中关村启示录》、VCD全屏播放软件《金山影霸》以及计算机学习软件《电脑入门》,以及大陆第一套大型武侠RPG游戏《剑侠情缘》《WPS97》以及“金山词霸”等,这就是所谓的中国软件市场的“三大战役”。

然而,即便如此,自1999年出任金山CEO以来,雷军带领金山冲刺了五次上市,最终还是以游戏公司身份才得以上市。正面对标“大象”带来的“战斗疲劳感”——智力、创意、精力被极大透支,让雷军很快去职。

2009年冬天,雷军40岁生日,他似乎仍然未到顿悟之境。“当晚,雷军在伤感、挫败和矛盾的情绪中度过,一边唏嘘不已,一边一瓶接着一瓶地灌下喜力啤酒。一群人都越喝越多。11点半,雷军才开口说,今天是他的40岁生日。……聚会临近结束,大家说40岁了,总结一下。

雷军留下一句话:‘要顺势而为,不要逆势而动’。”其实,金山与微软的战斗,也算不上“逆势而动”,只是创新理论有关延续性创新的经典案例——在这种战争中,优秀的公司基本上不会让挑战者占到便宜。

小米

2007年1月9日,乔布斯推出iPhone、重新发明手机时,金山正在冲刺上市。当时,雷军应该还未想到自己将来会做手机。否则,他不会等到2010年4月6日。

当雷军踏入不惑之年总结“要顺势而为”时,他也未必就想亲自动手。

原因有三。第一,势虽然是看明白了,不等于想清楚了具体的切入点;第二,即使他认为智能手机是一个巨大的风口,但毕竟硬件并非雷军所擅长。用他自己的话说,“初期毫无硬件行业经验”。第三,他已经投资了不少公司,再投一家手机公司,也在情理之中。

当雷军告诉小米创始人同侪“小米将是他最后一次创业”时,林斌疑惑地问他,“你是认真的吗?你在小米的股份还没在YY多呢!”

事实上,他本来是抱着豪赌一把的心态、通过投资黄章来进入移动互联网时代这个台风口的。然而,从两情相悦到分道扬镳,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其中的罗生门、是非曲直在今天看来已没那么重要。虽然他认识到,“这是全球竞争最激烈的行业,对于初创公司而言,无疑是挑战‘地狱难度’。

国际上有苹果和三星,国内有华为和联想,每一个都是遥不可及的庞然大物。”但是,雷军不愿意错过,从MI(Mobile Internet)的命名就可见一斑。于是,他自己下田摸鱼。也许,黄章分享给他的经验和见识帮他下定了决心,让他拥有了一定的自信。王川对《人物》说,

“当年,雷军与黄章彼此都是真诚相对,黄章把做手机的经验倾囊相授,雷军则把软件、互联网和公司运作的规则悉数教给黄章。”

雷军向黄章推荐了谷歌中国工程研究院副院长林斌,但黄章不肯出5%的股份给林斌,投资搞不成了,于是雷军就纳为己用。小米的创始团队构成,用《人物》的说法,“一半是雷军的旧识,一半是林斌的故交。”2017年11月,小米总裁林斌兼任手机部总经理,“目的是为了进一步强化管理,夯实基础。”作为小米的台柱子,手机业务的地位不言而喻。2018年上市时,小米的股权结构表明,林斌占13%。

2010年4月6日,在北京中关村保福寺桥银谷大厦一间很小的办公室里,雷军、林斌、黎万强和黄江吉四位联合创始人以及其他9名创始团队成员“一起喝了碗小米粥,就开干了”,开启了雷军所说的“史诗般光辉的创业历程”。

小米的故事有资格被称为传奇。它从MIUI开始累积“米粉”,创造了很多引领行业但也引起争议的行为或概念,比如“台风来了,猪都会飞”、饥饿营销、粉丝经济、参与感、跑分、互联网思维、铁人三项、生态链、F码等等。其实,“台风来了,猪都会飞”并非雷军原创,仅是一句民谚而已,早就被其他企业家引用过。

但它经由雷军之口,借小米快速成长的雷霆之势,迅速红遍大江南北。此外,雷军和董明珠的“10亿赌局”无数次成为媒体的焦点。即便雷军最终输掉了所谓的“赌局”,然而,成立仅八九年的公司,营收实现1749亿元,净利润136亿元,撇开未来不谈,小米算得上中国商业史上一个经典案例。

而且,小米在快速进化。在进化的过程中,有不少“打脸”让人捧腹。譬如,“五年之内不上市”,“为发烧而生”与快速挺进低端机市场,“互联网思维”与广告、线下销售,没有KPI与层级制改造……但是,它与人品无关。在一个生存、经营环境快速变化的时代,“打脸”是难以避免的。

从更积极的一面来看,这也是对自我的超越甚至颠覆。要做到这一点,非常不易。过去,当我们说历史的沉淀时尚有不少美感,但在今天,历史的沉淀变成历史的包袱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打法,如果执著于某几句话,或者某些“思维”而对机会持封闭的心态,显然不利于进入下一个发展阶段。正如凯文·凯利在《失控》中所言说的,“一个物种如果不能产生必要的变异,就不能进化。

物种改变自身的能力与其行为的可塑性一样,在它的进化力中占有一席之地。”没有变异,就没有适应力;没有适应力,就只能被淘汰。

当然,小米不是没有失败,不是没有遗憾,不是没有批评的声量。也许,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失败和惋惜,当属米聊不敌微信。很多人都会觉得,米聊本可以成为今日之微信。其实,米聊输给了腾讯并不丢人,口信、来往、易信以及腾讯内部的类似项目组,都输给了张小龙这个创造了Foxmail、改造了QQ邮箱的产品经理,况且腾讯有庞大的用户数作为“弹药库”;另一方面,如果米聊大获成功,也许就不会再有小米手机的故事。

当然,我们会看到一个痛苦挣扎的腾讯。

当然,还有很多人批评小米抄袭、缺乏核心技术、研发不足、炒作概念、营销驱动等等,尤其是当华为出货量超越小米之后。这种批评之中,如果不考虑双方阵营的竞声,其实或多或少也包含了一些恨铁不成钢的爱。

“沙皇”

2014年初,苹果联合创始人沃兹尼亚克造访中国,并出席了小米的年会。在此之前的极客公园创新大会,雷军被授予“年度极客”。极客公园创始人张鹏现场访谈雷军。当时,雷军大谈特谈的还是正流行的互联网思维、不洗脑、不开会、没有KPI、不需要打卡等等。

然而,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却是另一句话,“所有的产品,只有我看过的才能上架,任何细节都归我管,你字号放大一点缩小一点,都要我看。”因为“参与感”“以用户为中心”等理念不仅在实务界圈粉,也有不少象牙塔里的专家学者为此写了学术文章,而我却认为它的泡沫多过实质。果然如此,用户参与获得的仅是参与感,而非其他什么东西,他们获得了成就感,但决定权在产品经理手中,在雷军手中。

虽然人们喜欢完美的产品,但却常常诟病完美主义者。有权力的完美主义者,如果不能克制住自己,最终就是事必躬亲。雷军就是这样一个人。当然,乔布斯也是这样一个人。可是,乔布斯最终推出的产品并不多,而小米就不同了。当它的产品线越来越多时,媒体人士就开始调侃“互联网思维”7字诀——专注、极致、口碑、快——只剩下“口碑”了。

领导者事必躬亲的一个根本原因,也许是完美主义的文化、其所倡导或主张的设计原则和具体标准还不够清晰,或者没得到足够认同。在认同、灌输的过程中,就会导致权力越来越集中。因为其他人也有自己的想法,“洗脑”并不容易、极其困难,所以最终还是要靠权力来说话。

另一方面,危机也会成为领导者集权的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说成“机会”似乎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它在客观上就会产生这等效应:危机需要领导者起弊振颓,只要领导者做到了,他的权威或威权就会不断增加。

在小米上市的公开信中,雷军写道:“过去八年,台风口的猪,我们当过,大起大落,我们也经历过……无数事实已经证明,我们是一支敢打敢冲、不屈不挠、不断创造奇迹的英雄团队!”

所谓“大落”,便是小米在2014年第三季度成为中国第一、全球第三大手机品牌厂商后,于2015年迎来了疲软。2015年上半年同比增长33%,是2011年以来首次半年销量环比下滑。年目标本来是1亿台,尔后调整为8000万台,但最终也没有实现,售出6400万部,2016年小米甚至放弃公布销售额,IDC的估计是仅4150万部,跌36%,名列中国市场第五,排在OPPO、华为、vivo、苹果之后,而前三名都实现了增长。

从默默无闻到中国第一,小米用了三年;从第一到第五,小米用了一年。“惨败”“神话破灭”等论调纷至沓来。

2017年11月24日,雷军发内部信,任命总裁林斌兼任手机部总经理。他写道,“我直接管理手机部的研发和供应链工作已一年半时间”,也就是说,2016年5月,雷军就直接管理手机部的研发和供应链工作了。

2018年4月27日,联合创始人周光平、黄江吉辞职,让人毫不意外,因为坊间认为“大落”,周光平负有责任。被称为“八大金刚”的小米联合创始人团队剩下六人,加上黎万强更早退出了小米的一线,事实上只有五人了。

上市之后,小米公司层面的架构调整和人事任免迄今为止已进行了四次。其中有两点值得说道。第一,小米联合创始人,除林斌仍在一线负责手机部工作,洪峰负责小米金融,刘德出任新组建的组织部部长,王川出任参谋长,后出任中国区总经理;黎万强大部分已淡出小米的工作。而这些人均需向雷军汇报。第二,新组建的业务条线总经理,大约十几人,也直接向雷军汇报,加上职能部门,估计会有二三十人向雷军直接汇报工作。

虽然我们无法得知汇报的具体内涵,但这个数量也不算少了。看到这样的架构,大概很多人都不免会有相似的看法:雷合伙人已成为了小米的“沙皇”。2018年9月的那次调整后,极客公园创始人张鹏和雷军有一次“私聊”。经过雷军“授权许可”,张鹏将这次私聊的内容公诸业界。

在这次调整中,联合创始人刘德、王川回到集团,“从战略和管理层面为年轻管理者引路护航”,其目的是,“把经验丰富的核心高管集中在总部工作,才能让这个大脑也不是我一个人”。然而,张鹏又追问道,“组织部和参谋部算是强力部门吗?”雷军说,“当然是特别强力的部门。不够强力就帮不到我了……过去,我就是一个光杆司令扛总部职能;现在,我希望有更多更强的团队来帮我分担。你肯定也知道,过去我真是累得不得了,不过我愿意来承担。但接下来的情况是,就算我再勤奋,可能也不够了。我得有足够强的人和团队来帮我。”

这不免让人想起大明王朝“开创”的君相一体的辅政制度,大学士们再厉害,也不过是辅政大臣,是秘书、是助手。各位“老兵”,不过是雷军的协助者,这与合伙人制的实质就不再同轨了。今后,也许从前也是如此,雷军独断大事小情。当然,作为港交所同股不同权的第一股,从股权结构讲,雷军在小米的表决权已超过50%,似乎也是水到渠成,其他合伙人的相对位置显而易见了。

今后几年,剩下的几位创始人如果退隐,也像求伯君一样做个“快乐的股东”,业界观察家的下巴并不会惊掉。

但是,至少就当前而言,小米的未来,则悉数交给雷军一人决断。

至于未来怎样,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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