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生活,我喜欢日子。在我写《青春万岁》的同时,我也喜欢说“生活万岁”!生活是无法剥夺的,夸张的与自恋的张牙舞爪,抵不住平常心的一行小诗,一杯清茶,一首小曲。
我自磨豆浆,每逢磨好煮沸,我与我的大孙子就大喊大叫“喝豆浆啦”!叫着所有的院落里的人一起喝,一边喝一边感觉到营养与精力正随着豆浆进入口腹,进入血脉,进入肌肉与骨骼。
我排队买炸油饼,并趁机与诸邻里寒暄。
我每天都要找机会在东四三条的自由市场来回走那么几次,购买蔬菜、鱼肉、山药与其他副食。拐到二条处有一家个体书店,名为“修齐治平”,我去了一下书店,立即被店主认出,多有交谈。
我喜欢自己去邮局和银行办事。我愿意排排队,听听交谈,看看邮局与银行的业务员们是怎样工作的,体会一下日常的生活。作家中杰英找我在小院近处吃爆肚,我去了。他又约我凌晨去东郊钓鱼,我喜睡觉,没有下这个决心前往。
一天早晨我购买炸油饼回来,碰到英若诚骑车经过,他是拿着小锅来买面茶的,那时他家住在朝内南小街。面茶是糜子面做的,加上芝麻胡椒盐与芝麻酱,美味至极。
我相信北京的小康生活的定义是喝得上面茶与豆汁,吃得上驴打滚与艾窝窝。
我每年都要找机会坐两次公共汽车,眼看着车子的质量与设备越来越好,车上的年轻人越来越时尚与大胆,票价越来越贵,觉得人生真是风光无限,前景无限。
20世纪90年代中期,我们家安装了两台空调,有高消费之感。至于冰箱与洗衣机不但早就有了,而且更新过了。所以要更新,都不是机器的问题而是我们使用上的问题。济南产的什么小鸭牌洗衣机,根本没有坏,不知道自来水龙头被谁关上了,我乃自作主张换了新的,把旧机当废品卖了。而一台日本日立牌冰箱,由于我放置的地方冬季太冷夏季太热,不符合它的工作环境要求而报废。
我的家与此期间中国城市的许多家庭一样,进入了家用电器飞速发展时代。电视屏幕越来越大,音响质量越来越高,微波炉,电磁灶,电烤箱,各种影像产品一应俱全。等到有了这些以后,才想通了:这又算什么呢?这样普通……怎么会羡慕别人的家用电器呢?这就是所说的发展是硬道理呀。而那些侈谈精神的人,他们有什么权利轻视对于普通人的物质要求的关怀与满足?
我注重锻炼身体,每周至少游泳两次。有一阵天天起早去景山,可惜未能坚持长远。只是有一次大雪,我在忙于写作,芳一人独游雪中北海公园,太棒了。
有两年,我经常去首都剧场看文化部为离退休干部放映的电影新片,有两三部描写毛泽东的片子,我看得泪眼蒙眬。还有一批美国的警匪片,看得我走火入魔,我写了一篇文章,并提出了“虎头蛇尾是万事万物的规律”的命题。
忘了是从哪一年,我再也没有去看过一次给老干部放的电影了。
人生就是这样,有时闲适,有时忙累。
我也就此想起了毛主席谈粮食问题时所说的“忙时吃干,闲时吃稀”的话,吉林话剧团演一出农村喜剧《啊,田野》的时候,硬让一批长寿老农民接受记者采访介绍养生经验的时候加上了一句:“不忙不闲时吃半干半稀……”
如果我总结我的一生,总结我的活法,不如就干脆写:“此人忙时吃干,闲时吃稀,不忙不闲时吃半干半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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