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毕业卖肉尚可，进中小学就没道理？

近日，全国多地多所中小学招聘拟录用人员公示刷屏。根据媒体报道，11月28日，杭州学军中学教育集团文渊中学公示了2020年第一轮教师招聘拟录用人员公示，35名拟录用人员（32人为硕士，3人为博士）中有33人毕业于清华北大；此前，深圳南山外国语学校（集团）高级中学发布的《校招2020届毕业生拟聘名单》显示，该校招的20人（均为硕士以上学历）有19人毕业于清华北大，其中更有13名本硕连读这样的“硬核”人才。一些学校在公示时给每位人选附上的介绍虽寥寥数语，但各项荣誉均已光彩夺目。并且最近这一趋势有朝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学校蔓延之势，甚至连世界名校的海归人才，都已经加入“豪华午餐”。围观群众吃瓜的同时，观点见仁见智。有人感到硕士尤其是博士进中小学，属于资源浪费；有人替其他机构尤其是金融机构可惜，认为好人才被中小学抢跑了，机构校招还能剩点啥？有人甚至批评应聘者个人格局太小，没有名校的担当。

作者作为本硕均为师范类高校且有过从教经历的过来人，原意就这几种代表性观点做一个商榷。首推最后一个观点最为无厘头，颇有几分“何不食肉糜”的味道。无论是出于经济学的本性，还是人的本性，只要人不傻，总会趋利避害。但这两年的弱市大环境下，金融业又迎监管年，行业根本就没那么多招聘需求。一句话归总，就业形势不明朗，金融、投行类金字塔尖就业机会更小，不说万里挑一，但千里挑一肯定是事实。同时，一些以往专业不佳，凭校名还能有点机会的名校毕业生，这两年彻底打消了进金融行业的念想。而这些敢于掐尖的中小学开给应届生的年薪动辄二三十万元起，无论对其本人，还是对其父母，绝对是一个不容易拒绝的数字。冲一把金融机构的同时用来作为保底，怎么就没格局、没担当了呢？换做这些观点持有人自己的子女，会阻止还是鼓励呢？何况已有媒体跟进采访得知，其中一些入围人选的确也只是以教职作为保底。其中更有一些学校不提供编制，仅采取劳务派遣，薪资也只是口头承诺，并不会写入合同，却着急热衷于宣传吸引了多少名校生来报名应聘，这已经有拿这些名校生替自己打广告之嫌。这样的前提下，入围毕业生签约率不容乐观。

以上理由同样可以回应第二类观点，机构里面的好平台，用不着人替其可惜，越是弱市，尤其是全球资本市场的弱市，头部机构平台越容易招到货真价实的优秀毕业生，全球校招挑选起来更加从容。若是面临牛市般的火热市场，业内外难免浮躁，好人才容易被一般平台出高价“截胡”，或者即便招的来也留不住。并且，恰恰也正是因为弱市，人才才能匀点出去给别的行业。北大出来卖肉尚可，进个中小学就有人鸣不平，实在是没有道理。

硕士尤其是博士进中小学，属于资源浪费的第一种观点，可能代表了大多数人，甚至是一部分教育界业内人士的观点。作为曾经的中学老师，想问一个问题，你踢球的时候，是愿意和欧洲五大联赛的队友在一起训练和比赛，还是更愿意和中超的队友一起？类似的问题，也可以抛给中小学的校长，你是愿意带欧洲五大联赛水准的队伍，还是愿意当脸色铁青、经常在赛后发布会气到失态，最终一走了之的里皮呢？当然举这样的例子，并不是说硕士、博士水准就一定高，特别是教师这种需要长期投入，润物细无声的角色。读得好，考得好，不一定就能够教得好。但是对于这些清华、北大乃至世界名校的毕业生来说，可塑性与可能性摆在那里。即便清华、北大没有师范专业，也不妨碍这些优秀人才弯道超车。而对于师范类毕业生来说，名校毕业生的加入，让他们开始真正紧张起来。清醒一些的师范类毕业生，不会怨天尤人，而是敢于直面，勇于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憋足劲给这些名校学霸一个下马威。

过往有一种观点虽然偏激，但代表了一部分社会精英的真实想法。那就是只有成绩中等左右的学生才会报考师范类高校，作者作为师范类毕业生，承认这一观点不无道理。抛却个体性格与志向因素，若成绩优异，有几人会主动选择将来做中小学“教书匠”呢？但背后的深层原因是什么？无非是中小学教师收入低。不要拿家教说事，家教辛苦不说，而且属于摆不上台面的“灰色”收入，各地遵纪守法的公办教师越来越难以染指。同时，中小学教师社会地位尴尬（这点与大学教师不一样），尤其是男教师。还有被人认为“迂腐”、思维观念与社会脱节的危险。长此以往循环下来，更加吸引不了优异人才报考师范类院校，也加深了社会与学生家长对教师的这一固有印象。

扭转这一困局，答案很简单。中小学以高普及率的高薪吸引高水平人才，以高水平老师吸引家长与生源，高水平教师以高薪加成就赢得社会认可与地位，但一直以来囿于公办中小学体制以及各地资源差异，真正能够这么做的中小学并不多，公办学校就更少之又少。寒来暑往，时代变迁，如今终于等来这冰雪消融的一刻，清华、北大毕业生“竞”入教育之“彀” 中，实乃教育之幸。倘若接下来有乡村中小学也能有此幸运，可谓到了中国教育的转折点。现在更应该希望这些毕业生能够多签约，相信不久这些英才就会用其教育领域的成就证明其一生巅峰绝不止考上清华北大那一刻。

作者为财经专栏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