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岁的血驹已经不再是马驹了,它矫健高大,比其他的马足足高出半头。它已成年,并在不久前击败了那匹体形如炮弹般结实的强壮儿马,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马群,此时,头颈处还留着争斗时的累累伤痕。
今年,两个马群被圈到一处,便于打马印。
混群的结果就是两群的儿马轰然对撞。它们人立而起,雄踞于颤抖的马群之上,雄健的前蹄踢刨擊打着对方的胸口,它们瞪圆了眼睛,似乎整张脸上只有眼睛,龇露出巨大的板牙互相撕咬。
但这些不足以给对方造成足够的震撼和伤害,它们又掉转了身体,以后尻部迎向对方,双方拼尽全力尥蹶子,以自己的身体作为巨大的弹簧,然后控制着腰腹的力量,用结实的后腿踢向对方。那是马在攻击时最有力量的一种,角质的蹄子相撞轰然作响。任何一匹儿马此时都会舍命相搏,绝不退缩,一旦示弱,那么将永远地失去对自己马群的控制权。
那一刻,它们不是马,而是暴怒的狮子。
很快,血驹就在与另一个马群中的那匹黑白花色的儿马的搏斗中显示出了自己的力量,在将对方撞翻尚没有起身的时候,它一口咬住了花马的脖颈,死死不愿松口。
花马的劣势已经非常明显,还好,套马手们冲了过来,将它们分开。
不过,在血驹还在愤愤不平地打着响鼻的时候,它也意识到这些套马手正是为它而来。在为那些适龄的马打上印记之后,这已经成为他们期待已久的保留节目。
他们催马将血驹圈在中央,之后,随着响亮的吆喝,牧人们在一个方向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而在这道路的两边,十几个套马手骑着自己的杆子马,手持套马杆列成两排。
这是一次骏马与牧人之间颇为平等的对峙和角逐,双方都在展示自己的力量与技巧。
面对着十几根在风中抖颤的套马杆,血驹毫无惧色,它似乎也在期待着这一刻,它开始奔跑,冲向为它让出的这条道路,只要冲出去,它就可以回到自己的马群中,领着自己的马群奔向草原深处。
血驹奔跑起来拥有强大的力量,如同不可扼制的红色的巨浪,那从未被修剪过的黑色鬃毛高高起,仿佛巨浪上的波峰。
它以赴死般的激情冲了过来。
此时,是考验一个真正牧马人技艺的时候了。
套马手举起那些抖颤的套马杆在等待着血驹从面前冲过。
有些年轻的套马手技艺尚不老练,还没有反应过来,血驹已经如风般掠过,他们错过了机会;而一些套马手则准确地将套索套在血驹的脖颈上;只有那些技艺超凡的牧人,才能够让自己的套马杆上的皮绳准确无误地套住血驹的半个头颅。
但是仅此而已,仅仅套住是不行的,还要能够与血驹对抗,以自己的力量将它扯翻。
这些牧人双手攥紧套马杆,拼尽全力,也催动着自己胯下的杆子马后坐。但这些准备在血驹那摧枯拉朽的气势中,显得毫无意义。
它梗着脖子,一冲而过,套马杆像松脆的芦苇一样被噼啪地折断。有些牧人,感觉手中的套马杆被猛地抽去,两掌间像是着了火,低头看时,掌心的一层皮已经被捋掉。
而此时,血驹已经冲出重围,脖子上挂着十几根套马杆,一路招摇而去。
它又一次成功了。
血驹至死,也未让人在自己的身上打下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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