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潜水艇

转载 网络  2022-07-16 10:54:59  阅读 1981 次 评论 0 条
 

1966年的一个寒夜,博尔赫斯站在轮船甲板上,往海中丢了一枚硬币。硬币带着他手指的一点余温,跌进黑色的涛声里。博尔赫斯后来为它写了一首诗,诗中说,他丢硬币这一举动,在这颗星球的历史中添加了两条平行的、连续的系列:他的命运及硬币的命运。此后,他在陆地上每一瞬间的喜怒哀惧,都对应着硬币在海底每一瞬间的无知无觉。

1985年,博尔赫斯去世前一年,一位澳大利亚富商在航海旅途中感到无聊,借了同伴的书来看。对文学从无兴趣的他,被一首题为《致一枚硬币》的诗猝然击中。1997年,在经历了十余年成功的商业生涯后,这位商人成了财产不可估量的巨富和博尔赫斯的头号崇拜者。同年春天,一个念头在黎明时分掉进他的梦中,促使他资助了一场史上最荒诞的壮举。他要找到当年博尔赫斯扔进海里的那枚硬币。他买下一艘当时最先进的潜艇并加以改造,又聘请了一批来自世界各地的海洋学家、潜艇专家和海底作业员(该团队由一名中国籍陈姓海洋学家担任队长)。

考察进行了将近3年。1999年年底,潜艇与外界失去联系。人们推测潜艇是在探索海沟时失事。次年,富商病逝。他的孙女在多年后翻看他的遗物时发现了一些录影带,其中有一段不可思议的影像:

潜艇于1998年11月驶入一座由珊瑚构建的迷宫。探照灯照出绚烂迷幻的图景。队员们错估了两座珊瑚礁之间的距离,这导致潜艇被卡住,动弹不得。6小时后,镜头拍到远方驶来一艘蓝色潜艇,向考察队的潜艇“阿莱夫号”发射了两枚鱼雷。鱼雷精准地击碎了珊瑚礁,潜艇得以驶离,因缺氧而快昏迷的队员连忙操纵潜艇,向海面升去。那艘蓝色潜艇则像幽灵般消失在深海。

我国知名印象派画家、象征主义诗人陈透纳去世后被公开的手稿中,有一篇他追忆早年生活的散文(也有人将其归类为小说),也许能为这一神秘事件提供另一种解释。

国庆时,我回了趟老家。老房间的旧床实在太舒服了。随便一个睡姿里,都重疊着以往时光里我的无数个同一姿态。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爱这个房间,尽管它不再是潜艇的驾驶室。我该起床了。父母喊我吃晚饭的声音,好像从遥远的岁月里传来。穿衣服时,我依然无法相信自己已经30岁了。

晚饭时母亲说:“上星期沈医生过世了,他以前给你看过病的,你还记得吧?”我含着筷子“嗯”了一声。读中学那几年,我像着了魔一样沉浸在病态的妄想里,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但对我的父母来说,那是噩梦般的几年。不过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我已结婚生子,进了一家广告公司,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着。大家都觉得很欣慰。

从初中起,我为过度生长的幻想所缠绕,没法专心学习,没法专心做任何事。在我更小一些时,谁也没觉察到这种症状,还夸我想象力丰富。我指着房门上的木纹,说这是古代将军的头盔,那是熊猫的侧面,父母都觉得像。有时我坐在地上,对着大理石的纹理发呆,想象这条细线是河流,那片斑纹是山脉,我在其中跋山涉水,花了一下午时间才走到另一块大理石板上。有一天,我爸回家,发现我一脸严肃地盯着正在抽水的马桶,问我在干吗。我说:“尼斯湖上出现了一个大漩涡,我们的独木舟快被吸进去了。”我爸问“我们”是谁,我说:“是我和丁丁,还有他的狗。”他只是摸摸我的头说:“要不要我来救你,不然来不及吃晚饭了。”

这类幻想多半是一次性的,像一小团云雾,随处冒出,虽然氤氲,但之后又会消散。读初中后,我对历史、地理蛮有兴趣,但只是随便听一点,不甚了了。我用这点零星知识作养料,幻想越发繁茂地生长起来。我随时随地开小差,对着什么都能走神,时不时胡言乱语,同学们都觉得我是怪人。我的成绩自然一塌糊涂。父母带我看了几次心理医生和神经内科专家,有说我患妄想症的,有说我没毛病只是想象力太丰富的,总之都没辙,说等过几年年龄大了没准儿就好了。

父母常常叹气,我倒觉得没什么。我能在莲蓬里睡觉,到云端游泳,在黑板上行走,追踪墨水瓶里的蓝鲸;我能一边挨老师的骂,一边在太空中飘浮,谁也管不着我,谁也捉不住我。无数个世界任凭我出入,而现实的世界只是其中的一个罢了。

此外,我还觉察到一些不同寻常的现象。当我想象自己在某幅山水画中攀爬,如果想得很投入,幻想结束后我就会觉得浑身酸痛。有一晚,我在睡前看了好久莫奈的《睡莲》,梦中,我变得很小很小,在那些花瓣间遨游,清晨醒来后,枕边还有淡淡的幽香。早饭时,母亲问我是不是偷喷了她的香水。由此我推测,只要营造的幻想世界足够结实,足够细致,就有可能和现实世界交融,在某处接通。而且我相信,当幻想足够逼真,就会成为另一种真实。

接下来,我发明了最让我着迷,也是最危险的一个游戏:我造了一艘潜艇。

我爷爷是个海洋学家。我7岁那年,他不顾家人反对,以60岁高龄,受邀参加了一次海洋考察,至于具体去哪里、做什么,他没对我们说。然后他再也没有回来。我很小的时候,每晚睡前,都听爷爷讲海里的故事。我父亲小时候也听过那些故事,他至今都认为那是造成我妄想症的根源。我时常思念爷爷,在我的想象中,他和大海融为一体。

14岁那年,初三上学期,我决定开始一次有关海底的幻想。我在课堂笔记本的背面画了详细的草图,设计出一艘潜艇。材料设定为最坚固的合金,具体是什么合金不必深究。发动机是一台永动机。整艘潜艇形状像一枚橄榄,艇身为蓝色,前方和两侧还有舷窗,用超强玻璃制成,带有夜视功能。透过玻璃看出去,海底是深蓝的,并非漆黑。潜艇内部结构和我家二楼一模一样:父母的房间,我的房间,摆着钢琴的小客厅和一个卫生间。我的设想是这样的:白天时,这层楼就是这层楼,坐落于群山环抱的小县城里;夜晚,只要我按下书桌上的按钮,整层楼的内部空间就转移到一艘潜艇里边去,在海中行驶。我爸妈在隔壁睡着,一无所知,窗外昏暗,他们也不知是夜色还是海水。我的房间就是驾驶室。我是船长,队员还有一只妙蛙种子和一只皮卡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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