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嘉仪
记忆中总有一座荷花池,亭亭的荷叶如舞女的裙。粉红的花瓣绽得灿烂,风动,飘来一阵清香。“吃饭了吗?”你咧开嘴笑着问我。我想回答,可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记忆中的那个夏天,荷花好像永不凋零,你也好像从未走远,和窗外的蝉鸣、头顶“吱呀”的电扇、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公式一起留在了我的心底。
“上課!”“起立!”从那干脆利落的一声起,注定了我们的三年时光。我抬起头,没有诗文里唱的白衣翩翩书生意气,亦没有幻想中的羽扇纶巾风流儒雅,对上的只有一双直直地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和唇边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你扫视全场一周,缓缓地说:“未来的三年是吃苦的三年。我姓蒋,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的数学老师。”凶神恶煞,样子像要吃人,是我对这位数学老师的第一印象。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笑起来就眯成了一条细线。他讲课的声音抑扬顿挫,极富音韵美。时而拔高八度,时而歇斯底里,让人欲睡不能,只能睁圆了眼睛专心致志地听。说来也怪,数学书上一个个枯燥无味刁钻古怪的字母与符号在他生动形象的讲述下慢慢变得清晰明朗,一串串烦琐和难记的公式也在他的口诀和歌声中分崩离析。
他常说自己到了能当我们“爷爷”的年纪,所以大家都叫他老蒋。老蒋对我们要求特别严格,考试粗心的我没少被他单独叫进办公室批评。“求复数的模,先求模的平方,再开方!你怎么连开方都忘记了?这样的错误还犯!”我低着头,咬紧嘴唇不敢出声。“你呀!唉!说了多少次还不改!喏,送你一瓶牛奶。”我伸手接过道谢,走出办公室,眼泪差点掉出来。他曾带过一届很优秀的毕业班,那年高考出了我县的第一名和第二名。他总会有意无意地跟我们提起他们,把那些如数家珍的往事骄傲地挂在嘴边。每到这时我就会想,他定是对我们抱有极大的期望,他希望我们拥有光明的未来,而我也希望毕业后成为他口中滔滔不绝的从前。
一帧帧糊了感情的记忆在脑海中放映着,高考前的最后一节数学课,你写出一个函数解析式要我们画图像,全班同学没一个能画出来。最后你给出了答案,那是一个爱心。三年的回忆和不舍通通融了进去,留在心底。
“咚”的一声,似是小石子类的东西弹到我的脑袋上。“我的个乖乖!上我的课还敢打俺闭啊!(方言:打瞌睡)”同学们嘁嘁喳喳的笑声传来,吵醒了窗外的蝉鸣和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公式,我迷迷糊糊睁开眼,正弦曲线在游动着,你在笑着,窗外飘来一阵莲香。
很多年后,同学问起:“高中的时候你最喜欢星期几啊?”我说:“星期三,因为下午有两节数学课。”“那你最讨厌星期几?”“还是星期三,因为那天他要上四节课,我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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