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璐
放空,俗话讲是“走神儿”,文雅讲是“一场思想遨游”,它时常出现在无聊的时刻。
哲学家海德格尔曾经用日常生活的场景论述过无聊的三种形式。
第一种是某人误了火车或者弄错了时刻表,不得不在候车室里进行漫长的等待。
第二种是被邀请出去吃晚餐,寻常的食物佐着常聊的话题,整晚都很无聊,这种宴请很无趣。
第三种是伴随假期而来的“这很烦人”,走在城市里很烦人、读一下午书很烦人、安排和完成一顿家庭晚餐很烦人,甚至待在这里就很烦人。
现在处于哲学家描述的这些场景时,无聊大概刚刚冒个头,人们已经掏出了智能手机。
候车室和高铁车厢里成了共享的办公空间,智能手机就是移动的工位。
会议App随时随地就能开会。乏味的宴请和烦人的假期早就被在线游戏、短視频、网上购物、社交媒体或者聊天填得满满的。
走在城市里也不烦人了,人人都戴着耳机,听书、听知识付费课程、听音乐。
不知不觉当中,一个人待着什么都不干或者走个神,成了罕见的事情。
更有趣的是因为我们已经进入了消费社会,放空,仿佛成了奢侈品。
人们赋予放空仪式感,要跋山涉水地去露营、禅修、冥想或者进行各种各样的身心放松活动。
这些目的地没有Wi-Fi信号或者必须上缴手机,所谓“奢侈”不是指活动要付出的经济成本,而是有敢于失联一周的底气。
我们处于一个连“下班之后要不要回领导微信”都能兴起讨论的社会,屏蔽互联网的壮举,足够艳压朋友圈了。
无聊从某种程度看也有正向的价值。
罗素写道:“在我看来,无聊作为人类行为的一个因素,所受到的重视远远不够。我相信,无聊曾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动力之一,在如今的世界更是如此。”
对今天智能手机造成的局面贡献巨大的史蒂夫·乔布斯,有一句名言:“我是一个无聊的大信徒……使用科技产品是美好的,但无事可做同样美妙。”
放空是生命的缝隙,我们这么急于把它们给堵上,主要来自对无聊的厌恶,智能手机、平板电脑的普及放大了人性中的这部分。
人性中应该还有深沉的一面,我们具有创造力、想象力,理解复杂的社会、理解别人与自己的关系。
忍受无聊的煎熬可能让我们更聪明,精神更健康,甚至寻找到自我的价值感。
尼采写道:“与无聊作斗争,即使是神也束手无策。”
互联网行业似乎做到了,与此同时带来了副作用,信息的碎片化让人烦躁不安,导致自我的支离破碎。
站在人性的另外一端,我们需要理智、毅力和智慧,让智能手机不成为牢笼,我们能保持自我的完整性和稳定性。
放空是这场博弈里的一项指标,如果它消失了,是一件可悲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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