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日子过得穷,一年也就过这两个节:端午节、春节。说起来,那种对节日的期待和期盼,让小小的我心里充满各种憧憬和盘算。当然,盘算最多的是吃。
“初一糕、初二桃、初三粽、初四艾、初五划龙舟”,那来自乡野山村的童谣, 我记得牢牢的。日子也的确像童谣唱的,从五月初一至初五端午节,每天都有仪式感。比如做发糕,首先要磨好米浆,加糖、加发酵粉等候华丽蜕变。由于大人们白天都在忙其他的事情,所以,通常选在晚饭后蒸发糕。当天晚上,孩子们哪里也不去,就待在厨房里等,等吃到发糕时大概都晚上十点了。当发糕被大口大口地吞进肚子后,唯一能感觉到的是舌尖被烫得火辣辣的。这是初一。
初二是吃桃子的习俗日,我至今不知道吃桃子的缘由。记得有一年端午节前,爷爷和奶奶到泉州看望伯公,从泉州带回的水蜜桃,个儿大皮薄,水分多,口感酸甜适宜。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桃子。
初三是包粽子。包粽子是母親的强项,而且形状各异:有四角粽、三角粽、菱形粽等。然后用野生的薄荷头同粽子炖在一起,整个厨房香气扑鼻。端午节前,母亲会买些彩线,找些碎布头儿给孩子做老虎、荷包、香囊之类的小玩意儿,再用五彩丝线卷边点缀,然后戴在孩子们身上,这些小饰品有时也成了我在其他小朋友面前炫耀的资本。
初四的早上,父亲会早早拿着镰刀去割午时草,还有菖蒲、艾叶、薄荷等。太阳升起来时,父亲已经把菖蒲和艾叶挂在门上,满堂飘香,父母还不忘对孩子们说道:初四这天要早起,才会更聪明伶俐。其实,过节这几天,期待、兴奋、嘴馋,根本不可能睡懒觉。
五月初五端午节,按家乡的惯例,中午饭吃炒面、扁食、鸭蛋。吃过午饭,母亲会搬来大木桶倒入用午时草煮的水给孩子们沐浴,然后给孩子们换上新衣服。这对小孩子来说,都是非常高兴的事。接着,母亲还给孩子们的额头上都画个“王”字,腋下也涂抹些雄黄(这些都是民间习俗的传承,都与辟邪、辟疫说法相关),完成仪式后,孩子们便跟着村里的大孩子或大人去木兰溪边看龙舟比赛。
雷雨刚过,木兰溪的水面比往常开阔了许多,一年一度的龙舟大赛就在这里举行。竞渡的龙舟高高地挂起一面面红旗,从柳荫深处的水面出击,劈开波涛,直奔远处夺标目的地。围观人群的欢呼声震天动地。小孩子呢,其实就是去看热闹的,享受着那种节日特有的快乐。
(本文入选2021年四川省泸州市中考语文试题,文章有删减)
余雪云,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著有散文集《云中鱼寄锦书来》。作品散见于《福建文学》《散文选刊》《泉州文学》《厦门文艺》《莆田文学》等刊物。
《意林》:是什么触发您写下这篇文章的?您想通过这篇文章向读者传达什么样的感情?
余雪云:故乡,是深埋在心底的生命之源泉,不思量,自难忘。我离开家乡三十多年了,而家乡在我的记忆里依然是儿时的模样。孩童时,能过的节日只有春节和端午节。通常春节过完,我便开始惦念端午节,究其原因,主要还是馋吃,以及憧憬过节时隆重的仪式感所带来的温馨和幸福。虽然那时候生活条件困难,但过节依然充满仪式感。经过时间的沉淀,《艾叶又飘香》这篇文章便水到渠成,再现了那个年代的人童年的共同记忆。
《意林》:是什么促使您一直钟情于散文的创作?
余雪云:我起初写作的原因很简单,年过半百的某一天,我突然发现自己跟外界似乎没有了关系,生活圈中除了一个工作群,可以交流的人寥寥无几,孤独和无助一下子裹挟而来。我开始梳理自己的流年谱,发现原来自己内心深处对美好事物的向往一直都在,只是这些年自己任由生活琐碎摆布而忽略了。于是,我想用三毛说的“我来不及年轻,待明白过来时,只能选择认真老去”这句话作为我余生的座右铭,我开始像一尾灵动的鱼,穿梭游弋于书海,于湖光山色,于人生百态间,一路行一路吟,文字便是最好的印记,就有了所谓的写作,坚持走,坚持写,似乎就成了我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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