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贝苏
十多年前,我拿到通知书的那个夏天,我爸高兴得一巴掌拍哭了我年幼的弟弟。
老两口陪著我一路坐大巴、轮船,来到了人头攒动的大城市。
那也是他们第一次出远门。安顿好我之后,我们在学校附近的小饭馆点了几个菜。我爸那天难得的豪爽,一口气要了好几瓶啤酒,喝得满脸通红,一个劲地念叨:“我闺女出息了,考上大学了,好好干,以后就不用回去了。”
父亲的表情很是复杂,有骄傲,有不舍,还掺杂了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吃完饭,我给他们找了一个旅馆,他们执意要退,去住学校旧宿舍改造的四人间。因为不要钱。
第二天一大早,我来不及送,他们就走了。
那天爸爸一改往日的沉默,叮嘱了我许多。他在电话里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听得我鼻子酸酸的。
直至多年以后,自己也成了母亲,才懂得父亲当时的复杂与不舍。他们比我更清楚地认识到了这是一场漫长的别离。
录取通知书是一张单行车票,稚子鲜有归期。
你飞得越高,走得越远,就意味着,你与他们今生的缘分,越来越短,越来越薄。
大学四年时光,倏忽而过。真正进入成人社会,才发现远比想象中残酷。
刚毕业那阵,忙着实习,工作也换了几份。拼命赚钱,用一半工资付房租,吃最便宜的盒饭,半年内搬过六七次家。赶过深夜的末班车,也见过凌晨三点依旧灯火通明的街。
淋过突如其来的大雨,在夜里悄悄流过泪。
被城市中粗粝的生活磨久了,人变得越发坚韧沉默,迷茫过、崩溃过,也继续咬牙坚持着。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生病了、难受了,不再对父母讲;他们遇到难事儿了,也不再跟我说。
隔着几千公里的距离,经历不同的人生轨迹,父母慢慢地就活成了家乡的一个背影。
看过一个短片,令人泪目。
金士杰扮演的独居老人,一个人住在老旧的房子里,墙皮在脱落,打开柜子东西就往下掉。
每天,也只是在屋子里踱步,跟家具对话,跟花草聊天。
觉得闷了,就假装所有人都还在,开起了家庭成员换届大会。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他的孤独。
他总以为,孩子是因为房子太旧不回来的。“每每回来,也总是住宾馆,这不是他们的家吗?”
忽然画面一闪,整个房间和家具焕然一新,他拥有了一套宽敞明亮的新房。他抱着老伴的照片,哽咽着念叨:“孙女光脚踩在地上也不凉了,宝贝儿子回来再也不用打地铺了,咱家和以前不一样了……”“这不马上要过年了,这一次他们回来,应该能多住几天了吧。”
他最牵挂的,还是孩子。
但当初那个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孩子,早已长成了“千山万水不必相送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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