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红军 来源:《经济学家茶座》2010年第2期
自到上海以来,我一直庆幸不已,因为到目前为止,我还不是房奴。最先到上海的那几年,我是来上海进修的,住在灯红酒绿的虹桥涉外商务区,掏的租金却是较为低廉的学校给学生的租金,并且原先的单位还能给予我一定的补助,所以,我对什么叫做房奴,什么叫做房租根本没有什么概念。后来,我很庆幸地被一所大学录取为研究生,于是就搬到这所大学的研究生宿舍里面,所掏的租金同样是学校对学生的租金;再后来,我又从这所大学的宿舍里搬到了另外一所大学的博士生宿舍里,在那里渡过了自己快乐无忧的三年博士研究生生涯。虽然从那时起,我就感觉到房租的信息万变和水涨船高,但当时付给学校的租金似乎还在合理的承受范围内。再后来,我就结婚了,因为夫人是独生子女一代,家里还能将就着住,于是,我就从学校的宿舍里搬到了丈母娘的家里。
时间一晃,将近十年的功夫过去了,终于到了我要买房自住的时候了。学校离家里很远,单程路途两个半小时,买车吧,感觉非常不安全,时时刻刻处于风险当中,不买车吧,看看挤得像饺子锅似的地铁车箱,看看路途上川流不息、紧张兮兮的人群,人就快晕将过去了。来回奔波几年后,我决定在学校的周围买房,可看看周围一天天高涨的房价,我感到实在是无力承受。身为一名副教授,从学校所能获得的房贴只有可怜的几万元,身为经济学人,想想难以承受的房价,我同样感到心理极度的不平衡和没有着落。
早年读研究生时的那些人,他们并没有读博士生,但他们都“发”了。因为不读博士生,所以他们就必须工作,而在上海工作的人,就必须拥有自己的房子,于是,2002年前后的几年,他们都拥有了各自的住房,虽然不少人因此而成了房奴,但看看不断高涨的上海房价,房奴们的心理不知舒坦了多少。我好高骛远,在自己的长远未来上进行了较多的投资,读博士,读博士后,再出国,但回过头来看,在做了所有这些长远投资以后,自己所获得的收入却远远低于那些没有读博士生的人。
有时候,我甚至怀疑,到底未来更加长远的教育投资是否还仍然值得?有时候甚至怀疑,我们的社会是否比我们早年曾经憎恨的那个资本主义更加资本主义?可是,回过头来想想,没有,远远没有,因为真正的资本主义下,政府是无力调整房价的,而在我们的国家,政府仍然有着强大的力量来调整甚至打压房价。
浙大的那个博士为什么要跳楼?我估计房价是一个因素,但比房价还难以承受的也许是不诚信。房价过高,抬高了整个社会生活、工作的成本,降低了人才交流、流动的效率,同样道理,太多的不诚信,撕裂了中华民族那仅存的传统美德底线,也无穷地抬高了整个社会前进的成本。
我在学校的周围看了多个房产中介,很多中介都拥有了自己的网上商店,但跑得多了就知道,网上的房价似乎是个幌子,价格很便宜,地段很合适,可到了真正要看房或者讨价还价的时候,突然才发现,原来网上的东西简直不能轻易相信,其目的不过是“地产公钓鱼,愿你上钩”,等你上钩后,再推荐给你其他价格更高的房子。
在与房产中介讨价还价的片刻,我积累了不少的经验。比如,一定要多找几个中介,这样,你就能弄清市场对某处房产的客观评价,也能有的放矢地针对你想要的房产进行讨价还加;又如,在与房产中介讨价还价的片刻,你还能认清,这个房产代理人的人品,其对业务的熟练程度等等。由于房产中介只是房东的代理人,房屋是否真实出售,还必须有赖于房东。在我与房产代理人打交道的过程中,我逐渐发现,房东的不同品质,这就像房屋的品质一样千差万别。
比如,大部分房东都是温州人,他们通常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他们通常在房屋开盘的时候就进入市场。再下来,就是浙江人、上海人,上海人多半是二传手,常常接温州人、浙江人的盘,而目前那些仍然在买房的人,常常就是那些真正要买房自住的人。在经过一传手、二传手甚至三传手之后,那些真正要自住的人反而承受了更高的房价。
有的房东很诚恳,他卖房就是卖房,只要到了自己所要的那个价格,就干脆抛售,可有的人却十分的贪婪,他索要一个价格,如果发现无人问津,他就心理嘀咕,是否房价高了。可是,一旦有人问津,他马上就水涨船高,一而再、再而三地涨价。如果是这样的房东,代理人慢慢地就失去了替他卖房的信心,因为言而无信的房东只会带给代理人无谓的时间浪费和成本支出,而不能给代理人带给他们想要的佣金;对买房人来说,这么见风使舵、对市场反应灵敏的卖家简直就是可恨的亚洲犹太人。
从经济学的眼光来看,像我这样到现在才买房的人是完完全全的风险规避者,而温州人、浙江人以及那些狡猾、言而无信的人却是风险爱好者。他们虽然不懂经济学,但这无妨他们成为富翁,我虽然懂得经济学,但我难以成为富翁,因为经济学乃是一门理论,至于怎么很好地实践这些经济学理论,那却不是经济学家的长项。
在经过万千的迷雾和搜索之后,我即将成为房奴。没有买房前,我仍然享有一个自由之身,不欠谁的账,也不欠他人情,谁是主人?我就是主人;买房之后,我开始要背负起长期的债务,开始要成为名符其实的房奴。虽然在成为房奴之后,我的手中多了产证,但心理却失去了自由。这一点,我心理非常清楚,这个产证不过是杨白劳手中的卖身契,不过是一种在上海的合法生存和居住权,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