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把他一个人孤零零留在世界上，我会死不瞑目的……”眼前，这个刚过了49岁生日的女人一脸愁容。
她的儿子灿灿坐在窗台上，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剥豌豆，18岁了，一直是个自闭症患者，智力水平3岁。母亲反复表达的意思，我明白，就是父母不能死在这个孩子的前头，不然怎么才放得下心。
灿灿盯着我的包，被妈妈喝住了：阿姨包里没有吃的。
他不信。
我把包打开，里面只有纸和笔，充电器，没有吃的。他才讪讪离开。
“他啊，嘴巴馋！我在厨房里，他在睡觉，听到我开食品柜的声音，会百米冲刺过来，问我要吃的。”妈妈尴尬地笑笑。
灿灿身高1米85，外表看不出是残疾人。温顺，白净，目光炯炯。但男孩大了，除了智力低，其他身体的发育正常，青春期的冲动也开始萌动，身上好像有一股洪荒之力，为娘的越来越难管了……
2月7日，灿灿妈妈给快报官微留言：
你好，我问一问，现在路上残疾人开的车子怎么去审批？别人说只有脚不好才可以。我家孩子18岁了但他是自闭症，他经常要去外面，电动车我带不动了，开车子又怕他开门，所以想快报帮忙问下交警部门，可以特批一辆吗？因为我想让他能和正常人一样出去，不想经常关在家里。
灿灿家楼道里有一辆旧电瓶车，是母子俩的交通工具，骑了七年。
母子两个加起来有300来斤重，稍远的地方电瓶车一骑就没电了。前年，灿灿妈考出了驾照，买了一辆奇瑞轿车。有一次，灿灿妈带着儿子出去兜风，坐在后排的灿灿突然把车门打开了……儿童安全锁对他根本没用！
妈妈想到了可以上路的残疾人车，一人前面开，后面坐一人，用汽油的那种。
记者帮她咨询了交警和民政部门，残疾车的审批要有医院证明，必须是腿部残疾。像灿灿这样的状况不在其列。
“如果真当没办法，我只好去买一辆老人代步车，充电的，但出门交警也要拦的。”
和灿灿妈说着话，灿灿一直在旁边剥豌豆，碗里的豆子是早上刚剥的，间有杂茎。“菜场的人都知道他喜欢剥豆子，看到卖豆子的，他站牢不肯走。我买回来给他剥，每天一斤半，冰箱都塞不下……我跟他爸爸每天臭豆腐煎毛豆、雪菜烧毛豆，吃了一两个月……后来我跟卖菜老板说好，把豆子带回家来，他剥好后，我理一下，再还回去。没有劳务费的，我还要谢谢老板帮忙呢。”
只有在剥豌豆的时候灿灿是安静专注的。
突然，旁边传来重重的拍手声，一个高大的身影霍地站起身，边拍手边转圈，转几圈，蹦几下……妈妈说，灿灿剥豆子剥厌了就会这样。“其实他心很细的，豆子剥出来，还要把上面的一层膜仔细撕掉。”
灿灿的爸妈都是1969年生人，两人是在一次业余文艺演出中认识的。灿灿2岁半前，一切正常，到了2岁半，频繁发烧，后来就不理人了，一点交流也没有了……医生说是自闭症。
男孩越来越大，精力超旺盛，晚上10点睡，早上5点醒，嘴唇上也长出了毛茸茸的胡子。爸爸要养家，妈妈在儿子7岁时从事业单位辞职，专心管儿子。因为缺觉、劳累，灿灿妈的脸上布满了黑斑。这么多年，灿灿妈没穿过一双高跟鞋，全都是球鞋、平底鞋……
为了消耗儿子的精力，每天吃过晚饭，夫妻俩就带他去散步，一直走到西城广场，四五公里，1个小时，回来再做50个仰卧起坐。可是儿子毕竟大了，人到中年的父母很担心儿子的青春冲动会闯祸。
为了消耗他的精力，爸妈每天带他去走四五公里，回来再做50个仰卧起坐。
灿灿的头发一直是妈妈理的，额前还保留了一撮“寿桃”。“他这个发型看上去还像个孩子，要是他在外面乱拿别人东西，人家看他还是个孩子，也会原谅吧。”
灿灿之前上过一次快报。2015年4月，他喜欢的玩具熊猫破了，买新的他都不要，一定要一模一样的。妈妈求助快报，热心读者寄来了五个，灿灿挑中了三个，现在还放在他卧室里，一大两小，像熊猫一家人。
灿灿家客厅的墙上贴了八张奖状，最新一张是2018年1月，灿灿在读的职高发的“行为规范进步生”。
这对中年夫妻，会当着孩子的面谈论那个看不见的未来。
“我跟老公商量过，最后走的那个人怎么办……不舍得把他放在这个世界上，孤零零，没人照顾……”
“为了他，我身体要好，全家都要身体好，那样大家在一起的时间会长一点。”
“现在也会想，那时候咬咬牙再生一个，也大了，可以照顾哥哥了……但太迟了，生不出了。”
“他基本上不看病，挂盐水手指头要戳一针，他哪里肯。我都是配了药往家里带。自闭症的孩子，情感上少一块，外婆去世，躺在棺材里，他还活蹦乱跳，叫外婆快起来，不要睡觉。我住院，他每天就到医院来坐坐，妈妈妈妈叫几下，别的没有的。唉，至少，他现在离不开我，走到哪里都要拉着我……”
“今年我们的目标，一定要教会他自己擦大便。外面男厕所他只解小便，大便不拉的。”
“物美超市逛逛”“物美超市逛逛”，看我们还在聊，灿灿坐不住了，嘴里嘟囔着“逛逛”，在原地蹦蹦蹦。
家里的小狗是灿灿沉默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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