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吗?我很好。
前几天,我跟秋叶先生一起上山,去探看树罹难的地点。
在上山途中,我多次恳求秋叶先生取消行程,但秋叶先生不答应,他说我们不能再退缩,需要坚强地面对这一切。我并不是被他说服,而是我蓦然发现,秋叶先生似乎已打定主意,要进行某件重要决定。后来我才明白,活在对树的“记忆”中的人,不只我个人。树的死,除了让秋叶先生失去一位好友,还使他对热爱的登山活动产生了恐惧感。我
想,秋叶先生的压力应该最大吧。近来,他对我俩暧昧不清的关系已不太耐烦,我觉得这是因为,他心头有着对树的愧疚感。毕竟他是在树去世之后,才开始与我交往。而愧疚的压力,背叛挚友的罪恶感,一定成了他夜里的梦魇。
我不敢面对我内心的真实感受。我告诉我自己,可不能背叛树的爱意呀……道德把我重新拉回对树的思念。我比以前更努力思念树,我依然对我的爱情忠实。我愈去捕捉他的点点滴滴,我发现我的内心愈平和。
但是秋叶先生还是打破了这个平衡。那天,在山上的清晨,他对着树长眠的山脉疾呼,向树发出我俩新关系的宣言。
秋叶先生狠心地推了我一把,要我也跟树说说话。我恳求秋叶先生饶我一次,他没应允。我蹒跚地踩在纯净的雪堆中,这次不再有人帮我,我必须独自去面对树,面对树的记忆,面对我的罪恶感,面对我的爱情。一个踉跄,我整个人跌埋进雪堆中。雪传来阵阵冰寒,树躺在这又冻又冷的地方,一定非常孤苦凄凉。我心口好痛,好想告诉他我的心情,告诉他我两年来的境况,告诉他所有,所有……
可是待我开口时,我却只能呼喊着:“你好吗?我很好!你好吗?我很好……”泪已经奔出我的眼眶,原来我最在意的是:“树,你好不好?”嘶喊的声音发泄了我所有的情绪,层层的回音飘荡在山谷。树,你听到了吗?你,好不好呢?
我现在已明白,树分别活在你跟我生命里不同的时空,每一段记忆,都是我们真实的生命。突然发现,这一阵子要求你回忆往事的无礼要求,原来只是我心中的不甘,不愿跟别人分享树的记忆,所以我恣意地听你谈过去的树,却从未告诉过你任何树的现在,甚至我还独占树罹难的消息。
后来我才发觉,即使我再了解树的过往,拥有树全部的记忆,他的过去里存在的,仍只会有你。我,仍在我该在的时空中。所以我将这一阵子你回想有关树的记忆,完整地还给你,因为这些是属于你的“藤井树”。我的“藤井树”,一直都在我的记忆中,也没人可以带走。我不可思议的笔友啊,感谢这段期间有你的存在,陪我度过一段最难忘的时光。虽然,你跟树都未曾表示,但我心灵已可感觉到,树一直都在乎着你,从中学开始,从未停歇过。不过,我还不打算告诉你这件秘密。或许,再过一阵子,当我的心情平复后,我能坦然地告诉你。
对了,秋叶先生上个星期跟我求婚了。我答应了他,也同意年底完婚。我相信,树会同意我这个决定的。渡边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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