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明星”
卡扎菲一上台便亮出其鲜明的民族主义者的招牌,第一个行动就是取消了的黎波里所有的外文路牌。然后又将惠勒斯空军基地的6000名美国工作人员赶走、让英国人撤离了布鲁克空军基地。
这些狂野激进的民族主义行动,使得卡扎菲在国内的仇外支持者面前成了一个英雄,甚至是一位圣人。他的照片排满街头,他的画像甚至被挂到的黎波里耶稣受难像上面,不过这个大教堂已改为加麦尔·阿卜杜勒·纳赛尔清真寺。
年轻时的卡扎菲,据说每天要工作20个小时。他向民众发表演说时,有时一口气说上四五个小时,急得声嘶力竭:“不要认为我有什么事情不告诉你们;我要把一切事物都告诉你们;我们大家应该互相信任!”他甚至急得哭起来。群众则回答说:“我们将以我们的精神、我们的鲜血和我们的宗教,同你一起战斗,喔,卡扎菲!”
像中世纪的侠客一样,他用狂风骤雨式的个人行动向他不满意的体制和行为开刀。1971年,他到政府机关突访,发现许多机关职员在办公室喝咖啡聊天,这引起他的极大不满。第二天,他派军用卡车开进政府的所有办公大楼,军队甚至闯入了内阁部长的办公室,拉走了办公室里的大部分家具。后来那里的工作人员只能靠着空荡的房间和走廊的墙壁来看报纸,或在水泥地板上泡咖啡。
有一次他乔装成平民,脸上用一块布半掩着,来到的黎波里一家拥挤不堪的中心医院,和医生说他的父亲得了重病,要求医生去他家看病。忙得不可开交的医生最后给了他两片阿司匹林敷衍了事。卡扎菲立即拉下围布,愤怒地向医生宣布:他必须现在就离开这个国家。当天晚上,这个倒霉的医生就被驱逐出利比亚。
喜欢制造新闻,喜欢被人关注,这是卡扎菲被外界公认的性格。在生活中,他同样喜欢成为众人注意的焦点。与后期只穿单身传统民族长袍相反,80年代左右的卡扎菲衣饰华丽。“有时一天要换3次衣服。”英国出版的《卡扎菲传》描述,从装饰着奖章的海军装,到阿拉伯国家元首服,直到装有复杂的拉锁和纽扣的跳伞服。“在危机时期一位访问阿齐齐亚的人发现,卡扎菲身着红绸衬衫,金色的斗篷和蜥蜴皮的拖鞋,很像一位要去参加迪斯科舞会的时髦青年人。”据说卡扎菲在利比亚时尚潮流上面也是“领袖”的角色。“无论我穿哪种服装都会流行。”他曾不无得意地告诉别人。他还说自己曾收到过很多美国妇女的来信,称赞他是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喜欢他的头发。
卡扎菲显然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超级明星。可是他感受到的外部世界,与真实的世界有多大差距?早期曾采访过卡扎菲的一位美国记者发现,卡扎菲当时用一台很小的索尼收音机,收听英国BBC的阿拉伯节目,“这是他能得到不带偏见信息的少数渠道之一”。这位记者观察,利比亚的电台、电视台、报纸和官方新闻机构都向这位领袖极尽谄媚之能事,他们有选择地报道、无限夸大外部对利比亚支持的消息。卡扎菲的外事机构也被革命委员会的狂热分子所控制,外交部的电报喋喋不休地报告来自第三世界领导人和组织的赞美之辞,卡扎菲于是不由自主地沉浸在周围为他编织的一幅幻象当中。
神秘与荒诞
卡扎菲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戒备森严的阿齐齐亚兵营里,这里也成了卡扎菲权力的象征。新华社记者刘顺曾几次到利比亚采访过卡扎菲,得以有机会走近在外界看来神秘十足的阿齐齐亚兵营,因此很熟悉它的防御体系。
“这座兵营占地4公顷左右,四周环绕的高墙,足有4米高、半米厚,全部用钢筋水泥块砌成。所以从远处望去,只能看到兵营高大的水泥墙。”刘顺告诉记者。在兵营外的高地上,架着一些法国造的“响尾蛇”防空导弹,以防空袭;主要入口处都立着一堵混凝土护墙,这是阻止自杀性汽车冲入的;每堵护墙后面都部署了一辆巨大的苏式坦克,以阻止来自地面的攻击。围墙上,则配备有传感器、警报器和监视各通道的遥控红外线照相设备。围墙的内侧,装有厚厚的铁丝网,周围有了望塔,各个入口和城墙周围有手持微型冲锋枪的利比亚士兵把守。
进入兵营内部就像走进了迷宫,“道路弯弯曲曲,其间还有许多障碍,至少要经过3道门,每道门都有戴着黑色贝雷帽的突击队员和便衣把守,反复检查、盘问”。到了最后一道门,所有来访者都要下车步行,移动电话一律不准带入,因为据说移动电话可能起到定位作用,摄影器材和人分开接受检查。兵营有多个出入口,到访者出入都被要求走不同的大门,所以,即使去过几次的人也很难弄清自己进出的是哪个门。
2011年8月23日,反对派武装占领了象征卡扎菲政权的阿齐齐亚兵营。这座号称原子弹都无法摧毁的堡垒在见证了卡扎菲42年的统治之后“轰然倒塌”。外界这才得以窥见阿齐齐亚兵营的真容:卡扎菲办公楼和铜塑的下方铺着一个复杂的地下通道网络,绵延30多公里,反对派发现了三个出口:一个在的黎波里机场,一个在市中心的绿色广场,还有一个在动物园,靠近里克索斯酒店。一旦的黎波里市内出现战事,可以让卡扎菲的军队在最短时间内到达交战区,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卡扎菲家人及重要物资。
兵营内部到处是帐篷,大帐篷连着小帐篷,全部漆成绿色。卡扎菲喜欢在帐篷中接待贵宾。这大概是卡扎菲早期的沙漠游牧生活给他留下的印迹。不过此时的帐篷与传统的不可同日而语,里面都配有最先进的通讯设备,如电话、传真机等。卡扎菲的帐篷外面经常要拴上两头骆驼,以便能让他听到他最喜欢的骆驼的声音。
在卡扎菲的防卫措施当中,最特别的就是他的女保镖了。喜欢出风头的卡扎菲卡无论到哪儿都喜欢带上这些女保镖。卡扎菲身边的这队女保镖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国家元首女卫队。她们执行任务时身穿迷彩服,肩挎冲锋枪。不戴首饰,只在胸前别一枚卡扎菲小像章。
除了神秘,卡扎菲另一个最“着名”的特点是古怪、荒诞。他时常有心血来潮、出人意料之举。
有一次,卡扎菲突然想起一件事要去见纳赛尔,当时负责他安全的警卫队正在南部沙漠训练。于是,卡扎菲就在未通知埃及方面的情况下,孤身一人乘坐直升机去了开罗。直到直升机在开罗上空盘旋时,纳赛尔才知道卡扎菲来了。对于卡扎菲不循常理的举动,纳赛尔也忍不住发怒地说道:“难道他——哪怕一次也行——不能在来到之前半小时通知我一下吗?”
1988年,他亲自开推土机推倒的黎波里监狱的大墙,放出400名政治犯;这一年,在阿尔及利亚举行的阿盟首脑会议上,卡扎菲右手戴了一只白手套,说这是为了与“美国走狗”握手时不至脏了自己的手。
中国驻利比亚前任大使王厚立也曾在文章里提及过与卡扎菲有关的两个小故事。有一次,卡扎菲突然来到开罗,说有急事要立即会见穆巴拉克总统。当时中国的国务院领导人正在埃及访问,穆巴拉克只好解释说:他实在拿这位兄弟没办法,只好立即见他,请原谅。几年前,中国建筑工程总公司承建了班加西附近的一片新住宅楼,可是楼房刚盖好,就被附近许多居民抢占入住。当地主管部门没有办法,只好向上头反映。卡扎菲知道后接见了住户代表,对他们说:“你们是国家的主人,房子就是为你们盖的,住下吧!”于是众人高呼:“卡扎菲万岁!”
2006年3月,喀土穆峰会前夕,外界猜测卡扎菲十有八九不会出席,而他却在峰会开幕前两天就抵达喀土穆,成为最早抵达的阿拉伯国家元首,弄得东道主苏丹措手不及。在卡扎菲座机降落前不到一小时,东道主才知道他要大驾光临,赶紧铺红地毯,还好赶在飞机降落前准备停当。正在参加阿拉伯外长会议的阿拉伯联盟秘书长穆萨得知消息后,赶紧离开会场直奔机场……谁知会议只进行到一半,卡扎菲就提前打道回府了。
美国中央情报局有很多情报,都指向卡扎菲的怪诞。有份报告说,他在1985年的马略尔卡岛之行中,化了妆,带着玩具熊,为了安全拒绝睡在旅馆为他准备的床单上。1982年的一份报告说,“据判断,他患了严重的性格变态……在沉重的压力下,当他判断失误时,他常会有荒诞怪异的行为”。还有的报告说,他在过去几年内服用了过多的安眠药,早晨再吃别的药让自己清醒过来;而据另一份报告说,他的抑郁症很严重,以致在阿齐齐亚兵营的走廊里游荡徘徊,“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含糊不清地自言自语”。
最后的舞台
27岁夺取政权时的卡扎菲,衣着朴素,自言只喜欢住帐篷,对金银珠宝视如粪土。但是,随着统治时间日深,卡扎菲渐渐走到了自己的反面。
2001年“9·11”之后,也许是意识到美国对伊斯兰世界的打击将威胁到自己的统治,卡扎菲一反常态,强烈谴责恐怖活动,成为当时最早谴责恐怖主义的阿拉伯国家领导之一。以此为契机,利比亚与西方的关系有所改善。2003年,利比亚与美英达成对“洛克比空难”的赔偿协议。可是卡扎菲一边与国际社会修好,一边又想让利比亚国民和中东、非洲的盟友们觉得他没有“服软”。
2004年,卡扎菲在他的帐篷中会见了前来做破冰之旅的英国首相布莱尔,两人席地而坐,卡扎菲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光着的脚伸到布莱尔面前,然后放了一个响屁,令布莱尔非常尴尬。有人评价说,卡扎菲像一个陈年古董,外面世界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他还在采用这些拙劣的表演继续自欺欺人。
2009年9月23日,卡扎菲首次出席联大会议,在此之前,他还曾希望在纽约中央公园搭建帐篷,但是遭到居民强烈抗议而作罢。规定15分钟的讲话,卡扎菲用了96分钟,称安全理事会应该改名为“恐怖理事会”。会场中有将近一半的代表都中途离场。无论从相貌还是到“演技”,此时的卡扎菲怎么看都像一个十足蹩脚却又贪恋舞台的小丑,只是历史已经悄然开启了他离开这个舞台的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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