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馍双全
大部分人对苦瓜的认知,会经历不同的阶段,年幼时讨厌苦瓜,年长后尝试接触苦瓜,然后出现两极分化:喜欢的人极喜欢,讨厌的人极讨厌。
喜欢的人说,苦是人生必不可缺的一味药。
讨厌的人讲,人生已经这般苦,再吃苦瓜又何苦?
刚工作那阵儿,突然对苦感兴趣。一是狂喝编辑部主任老慈的苦丁茶,二是到餐厅点单时必要“清炒苦瓜”。苦丁茶的苦才真叫苦,第一次喝,只小半口,“扑哧”就吐了,赶紧倒掉它,老慈笑嘻嘻地骂道:“你这厮,净浪费我好茶。”他“咕咕咚咚”把一杯子喝光,幸福堆满他深红的脸庞。
從此以后,我循序渐进,慢慢饮苦丁,最后,居然可以与老慈喝着苦丁讲笑话。记得某次回济,邀老慈一叙,我特意提醒:“别忘带你的苦丁茶。”
喝完苦丁再来尝试苦瓜,就觉得可以接受,一口气可以吃五口,第六口坚决不吃了。
爱苦瓜成瘾的朋友合子跟我说:“看你吃得这么难受,实在委屈了苦瓜。它其实是一切食材里,修行最深的那个。你看它简单清新,却又意味无穷。你应该深入它,理解它,享受它。”
我就笑:“苦啊,哥。”
合子说:“你吃它时,过于提防它的苦,所以吃到嘴里,感受到的是更深的苦。若你把戒备心放下,苦瓜便不再苦,它的本质是一种味道而已。”
我问:“如何才能放下?”
合子约了我一起吃苦瓜,菜上之前,他先点了瓶红酒,我问这是何意。
答曰:“让你放下戒备心。”
菜上来,却是道鸡蛋炒苦瓜,黄色的蛋,青色的瓜,相得益彰,翠绿欲滴,看起来新鲜可口。我正举箸要尝,合子制止我,不紧不慢地倒了一杯红酒。他说吃菜不必着急,先来点红酒开嗓。
倒也不急,我慢慢饮口红酒。那酒醇香,微微的酸,以及一丝不易觉察的甜。
这时候,合子发话:“可以吃苦瓜了。”
嘿,奇了怪了,这苦瓜怎么没那么苦了?
合子继续“循循善诱”,分析说是红酒刺激了人的味蕾,分散了人的注意力,它让人忘了戒备,不再时时提防苦的出现。苦味本就是生活的一部分,不需要逃避,不需要躲藏,只需通过合适的方式,将苦吃下去——它并没有你想的那么苦,我们多数人都夸大了苦味之苦。
苦瓜怎么就突然变得那么好吃了呢?软嫩的蛋,爽口的瓜,合在一起散发着清香。一阵儿就扒拉掉半盘子。
那顿饭的最后,合子总结说,苦瓜是食材里的哲学家。它告诉人,生活里除了甘甜鲜美,还有叫人回味的苦。那苦叫人清醒,叫人自在。
我说:“合子,你是我人生中的哲学家啊!”
自此以后,我就彻底爱上这苦瓜。爱苦瓜制作的一切食物,酿苦瓜酒、蛋黄炒苦瓜、苦瓜汁、苦瓜排骨汤、干煸苦瓜……
爱吃苦瓜的人,生活中都不会有苦瓜脸。
我知道清朝有个叫石涛的著名画家,自号苦瓜和尚,每餐不离苦瓜,他把苦瓜作为案头的清供,把苦瓜视为自己的精神信仰。他的画里,有一种似苦瓜所散发的清韵,别致独到。
苦瓜是他创作的灵感来源。
即便恋爱中的青年男女,亦不妨一起吃吃苦瓜。
何妨撒着娇对TA说:“傻瓜,让我们一起吃苦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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