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娅煋
初二寒假前的那個冬天,数学老师家中有事,学校临时调来一位老师任课,我们管他叫“老秦”。
“老秦”当时也就比我们这群毛头小子大十来岁,还没把住三十的大门。第一节课,他穿着藏青色外套活似弥勒佛笑眯眯的,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时,我们看着他那收不住的将军肚,再向上瞄到那稀少的发量,心里不约而同地发出感叹:“嚯,这年纪!真不容易。”“老秦”起初不适应,一来二去也就习惯了。
“老秦”算是老师界的一股清流,不打上课铃绝不进教室,下课铃一响不说一句废话。但有一次例外,那节课还有两分钟结束,“老秦”转过身来,眨眨眼突然神神道道地问:“你们发现了吗?”问得我们一头雾水,一个个两眼放光地盯着他。结果他依旧用那副平日里笑眯眯的样子补了一句:“我是左撇子啊!”但他丝毫不理会我们呆滞的表情,抓起粉笔扭头就开始写板书,特意用的左手,边写边念叨,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扬扬自得:“左撇子很稀有的,我上大学那会儿……”
从那以后,“老秦”在我们心里就两个字,幼稚。
娱乐归娱乐,从跨进教室门的那一刻起,“老秦”课下的那套绝不会带到课上来,但如果我们还没有从“毛猴”的角色中走出来,是要被亲切问候另加一套习题的。不得不说,效果显著。
“老秦”的课堂从不枯燥,他的解题思路每次都令我们大为惊叹,又简便又高效,经常让我们怀疑自己的智商:“这么简单为什么会错呢?”那段时间是我们与数学教研组来往最密切的时候,他也不厌其烦地给我们一遍遍推导着公式,讲解困惑。“老秦”又燃起了我们被数学折磨得消失殆尽的热情。
对“老秦”来说,答案只是用来核对结果的。某次作业检查出现大规模抄袭,“老秦”蹙起眉头。他把教材往桌上一放,开口说:“教材是人编的,答案是人写的,怎么能用答案来固化人的思维呢?条条大路通罗马,答案就一定是对的吗?所有的题目只有答案上一种解答方法吗?这节课讨论作业,没讨论出自己的路子不许下课!”说完手一挥,拉开椅子径自坐下了。
那节课“老秦”果真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但这堂互动率最低的课令我记忆犹新。也许是那堂课的效率真的很高,又或是“老秦”的那番话。那之后我的数学成绩一直不错,我记得这个年轻活泼的老师,他为我上了对待学术的第一课。
严肃,认真,永远不拘于框条。
专业,热爱,但不崇拜权威。
他的出现虽已是过去,但他的影响至今依然存在。
寒假结束,原来的老师已经回来上课,而我进入所谓精英班,每天深居简出。
我的恩师,我们的“老秦”,之后,没有再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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